慕瀾的力道淺，但是方向感準得驚人。

　　還是有不少面條和湯水稀稀拉拉地落在了厲庭深身上。

　　她的眼睛溢出溫熱洶涌的液體，心上仿佛灌了鉛，一點點往下沉著，“厲庭深，你有什么資格這樣對我？就因為我喜歡你，我心甘情愿當你情fù，我根本沒本事報仇，你就可以這樣欺負我，關著我不讓我出去，這樣不把我當個人來看？”

　　男人神情微怔，仿佛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

　　他探出手去，似乎想狠狠將她砸進懷里。

　　慕瀾嗤了一聲，猛地拍掉了厲庭深凌空伸過來的手。

　　胃再一次開始犯惡心，她眉心擠成溝壑，竭力強忍住了惡心。卻還是忍不住內心如潮水般翻涌上來的悲戚和痛苦。

　　她癟了癟嘴，沉了目光，“厲庭深，我就是犯賤，就是賤得不可救藥，才會這樣心甘情愿讓你糟蹋?！?

　　厲庭深的眼睛爬滿了紅血絲，她的話仿佛暴風雪，凍得他骨頭卡茲卡茲地響動，他扣住她的手腕，“慕瀾，你就這么看你自己？”

　　她形容枯槁，“難道不是嗎？當年你喜歡簡星的時候，我犯賤倒貼；現在你娶了葉蓁蓁，我還要犯賤倒貼……”

　　“我不允許你這么說！”

　　“我就要說！”

　　“啪——”男人的巴掌猝不及防落了下來，慕瀾的左臉頰騰地就高高地腫起一塊，紅得像猴子屁股一般。

　　慕瀾沒想到厲庭深會打她。

　　他竟然打她。

　　她看到他有些驚愕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怎么，他這是后悔他打了自己，還是在好笑他一個大男人也會打女人。

　　他是真的不愛她吧，所以她隨便說一句他是糟蹋自己，他就直接一個巴掌扇了過來。

　　她的笑聲，就像一個個巴掌狠狠扇在厲庭深心上了，讓他的心疼得皺成一團。

　　他動了動嘴角，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連他舍不得去說她的不是，她怎么敢……怎么敢說自己賤？

　　她怎么可以覺得她是犯賤了才喜歡他？

　　袒露的手上因為還面湯水而被燙傷，腫起了水泡。他卻恍若未覺，只是深深地盯著她看，“阿瀾……”

　　慕瀾不屑聽他的解釋，打斷了他——

　　“厲庭深，你知道我監獄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這一聲質問說出口的這一刻，她的四周就好像砌了一道墻。她走不出去，而厲庭深……也走不進來。

　　她不再看他，她只覺得這些過去無形之中就好像將她和厲庭深擺放在不平等的關系的兩端，他高高在上，而她低入塵埃。“你當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你甚至從來沒有來監獄看過我。”

　　“你不來監獄看我，你從來沒有想起過我吧。我和慕逅被葉蓁蓁的人綁架，為了保護慕逅和我自己，砍傷了綁匪的那天，你去了巴黎，找那個叫做簡星的女人；明明是葉蓁蓁的人為非作歹在先，明明我只是正當防衛，可是卻被說成殺人犯抓進監獄的那天，你結婚了，明知道是葉蓁蓁害了我，你還和葉蓁蓁風風光光地辦了婚禮！”

　　“厲庭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為什么肯跟我在一起嗎？我都知道！我只是假裝以為，想騙自己以為你是喜歡我才和我在一起的！我喜歡犯賤的程度，就像喜歡你一樣地喜歡?！?

　　“人心肉長，你怎么就可以這么確定，你一把一把刀刺進我胸口，我不會痛，我不會難受，我還能繼續犯賤地愛你……”

　　“厲庭深，我快要痛死了。我快要痛死了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就會死的！會痛死的！”

　　說到最后，她幾近撕心裂肺地低吼著，汗水和淚水濡濕了她的頭發，幾天積累下來的饑餓和長期以來的痛苦讓她仿佛身壓重擔一樣的憔悴。

　　如千里之堤，一朝崩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