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瀾原本想打車去陳雩住的地方，但出租車司機一看她渾身濕的像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的模樣都不愿載她。

　　到最后，是個女司機看她實在可憐，主動停在邊上讓她上了車。

　　經常對女人最狠的是女人；最同情女人的，還是女人。

　　慕瀾到陳雩家已是深夜十一點。

　　她像一只輾轉紅塵，徑自空置了多年的酒杯，上面早已沾滿浮游塵埃、裂痕斑斑。

　　在見到陳雩的那一刻，她這只酒杯怦然碎裂成一片片玻璃渣。

　　最后一點強裝的冷靜與自尊也終于褪去，只剩下慌措與痛苦。

　　陳雩消息向來靈通，見她這幅模樣，將她抱進懷里，問，“看見新聞了？”

　　“……”

　　“竟然孩子都有四歲了，你還被蒙在鼓里這么久，今天這么去豐躍一鬧，到最后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一直以為……”

　　陳雩截過她的話頭，“你以為他沒碰過葉蓁蓁？這話也就傻子和你會信。”

　　慕瀾憔悴地笑了，“是吶，上哪找比我還傻的人吶？”

　　陳雩眸光微閃，這會兒心心念念她肚子里這孩子，“怎么樣，明天就去把肚子里這孩子拿了。也省的到時候它在你肚子里待得時間久了，你給生出感情來了，再也不愿打了。”

　　“我再想想吧。”

　　陳雩臉色微僵，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道，“好吧，你在我這兒多待一陣，緩一緩。理理清楚。”

　　……

　　慕瀾在陳雩的臥室洗了個澡，舒坦了不少，她穿著陳雩的睡衣出了浴室。

　　入目就是大堆小堆的行李，慕瀾一驚，“怎么，咱這是趕著去逃難？”

　　“我攢錢在東月湖付了個首付，打算明兒個咱們一起搬過去。”

　　“東月湖，那房子不是挺貴的嗎？”

　　陳雩面色微凝，“這些年了，跌滾打爬地也算是攢了點錢。付個首付還是可以的。”

　　慕瀾目光落在陳雩的新睡衣上，眼神深了幾寸。

　　……

　　陳雩收拾完了行李，兩人一同躺在床上，睜著眼睛靜靜侃大山。

　　“以后的打算？”

　　“我想邊工作，邊考研讀司法。”

　　“讀司法？你大學不是讀的數學系？”

　　說起數學慕瀾就一陣惡寒，她瞇了瞇眼睛，沒有多說。

　　陳雩見她不愿多說，岔開話題問，“那厲庭深呢，你怎么打算？”

　　慕瀾攏了攏被子，眼睛蒙上一層顯而易見的晦暗，“以前那些所謂報仇的想法，是我想的太幼稚了。”

　　－

　　翌日。天色泛青，但不曾落雨。

　　慕瀾想幫著陳雩一塊搬行李，陳雩忌憚她還懷著孩子，不敢貿貿然讓她干活，只讓她打掃打掃衛生。

　　慕瀾同陳雩商量了，這些天她都住到陳雩那去，等她找到工作，能付得起房租，就搬出去。

　　原本她打算去景日方那些換洗的衣服，但轉念又不愿碰上厲庭深，想著也就作罷了。

　　慕瀾做完了打掃工作，將垃圾收拾成兩大袋，提著下樓了。

　　陳雩這里的公寓世紀初那幾年建的，隔兩年會翻新修葺一番。公寓狹窄，連帶著樓道也很擠人。

　　慕瀾扔完垃圾，聽著歌返回上樓，正當走到這一層最上一階臺階的時候，忽然被人堵住了去路。

　　來人在她面前投出一片陰影，渾身散出慕瀾并不陌生的香氣。

　　葉蓁蓁眉目像一彎精致的新月，眼神之間頗有些得意，“慕學妹在這兒呢？”

　　“……”

　　“慕學妹，昨日我誤會你了。庭深昨天在葉家門外，在大雨里足足站了三個小時，向我認錯。說一切都是你勾引他。他沒上鉤，你惱羞成怒威逼利誘訛詐他。他不答應，你竟然還鬧到公司去了。你肚子里的野孩子也不是他的。”

　　葉蓁蓁說完，神色嫵媚而得意，像清晨最先叫早的母雞，雄赳赳氣昂昂的。

　　昨天她父親忽然給她找來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孩子，說將這個孩子當做她和厲庭深的孩子就能力挽狂瀾。她一開始還不信，結果父親開了個記者會就把事情完全解決了。

　　厲庭深甚至乖乖地回了葉家。為了見父親一面，在雨中站了整整三個小時。

　　后來，父親和厲庭深在書房談了很久。之后，父親告訴她，慕瀾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厲庭深的。叫她以后都不用擔心厲庭深會出軌。

　　父親做事她是相信的，父親絕對不會騙她。

　　葉蓁蓁想，他厲庭深就算不愛她，可是她比慕瀾漂亮，比慕瀾有地位有權利，關鍵是她能給他慕瀾永遠給不了的東西。光是這一點，她想，厲庭深就不會這么輕易離開她。

　　謊言里，真假參半的話才最迷惑人心。

　　葉蓁蓁此刻拋出一句厲庭深為了她在雨中站了三個小時，就像在慕瀾的心上扔下一塊巨石。

　　表面還是風平浪靜，內里已經波濤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