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升起來沒多久，幾條野狗就開始在大街上嬉鬧。突然有一只像是發現了什么，轉身朝一個方向飛奔過去，其余幾只也跟著跑了過去。

　　馬漢良拎著個破鐵桶子走在街上，腋下夾著一摞兒紙，另一只手揮舞著一把毛刷子驅趕剛剛圍上來的幾條野狗，“去！去去！刷完了要是有剩的再給你們吃！”

　　野狗們像是聽懂了馬漢良的話，不再跳著要吃破鐵桶里的面糊，都噤了聲，顛兒顛兒跟在他后頭，一起來到一根電線桿子下面。

　　馬漢良把破鐵桶放到地上，扭頭看了一眼蹲坐在自己身后的幾只野狗，又把桶子拎起來在左胳膊上掛好，拿毛刷子蘸了面糊在電線桿子上刷出一個長方形來。他把刷子丟進桶子，從腋下抽出一張紙在電線桿上剛才刷過的地方按好撫平。

　　有三兩個路人圍過來，仰頭看著電線桿上的那張紙。

　　“尋人啟事......昂......這是孩子丟了......馬千里，千里馬，名兒不錯啊。”

　　“是啊，你看還有照片呢，孩子正經長挺好......”這句是女人的聲音。

　　馬漢良回頭，見是一個三十來歲穿著皮夾克的男人，胳膊上挽著一濃妝艷抹的白貂兒妹子。馬漢良趕緊抽出一張紙來塞過去，“我孫子，一米五，瘦，八十來斤兒，走丟的時候穿這樣......”

　　皮夾克看了馬漢良一眼，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過尋人啟事來低頭瞅了瞅，“這不十一中的校服么。”

　　“對對對，我孫子是十一中的，他上學總從這條道兒上走......”馬漢良說著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白貂兒妹子見馬漢良眼圈兒發紅，趕緊一拽皮夾克的胳膊，皮夾克忙把尋人啟事對折了兩下捏在手里朝馬漢良晃了晃，“那什么，我們幫你留意哈！”

　　“謝謝！謝謝你們！謝謝謝謝......”馬漢良搗蒜似的朝皮夾克和白貂兒鞠著躬。

　　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白貂兒從皮夾克手里一把搶過那張尋人啟事扔了進去。

　　“哎？扔了干什么？！”皮夾克有點兒不樂意。

　　“不扔你還真幫人滿街去找啊？！這事兒有警察呢輪得到你操心么？！”

　　皮夾克讓白貂兒訓得沒話，掏出根兒煙來點著，一團煙霧吹到楚天的面前，他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扭頭看看跟自己擦肩而過的皮夾克和白貂兒，走到垃圾桶跟前撿起那張尋人啟事展開。

　　“馬千?，男，13歲，??1?5 ，體重40公?，于2?19??失，?失時身穿成套天藍色校服，如有知情者必有重謝。聯系?馬漢良。”

　　楚天把尋人啟事重新折好揣進懷里，手里拎著餡兒餅沒走幾步就看見正在往墻上刷面糊的馬漢良。楚天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老馬頭兒和他身后那群野狗，嘆口氣，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咣！”

　　破鐵桶子被扔到地上，里面還剩小半桶面糊。

　　“吃吧！今兒熬多了，便宜你們了！”

　　馬漢良說著在馬路牙子上慢慢坐下，掏出根兒煙來點上，看著幾條野狗爭先恐后地把腦袋伸到桶子里舔面糊。

　　“你們要是會說話該多好啊......你們肯定見過我孫子！”

　　馬漢良說出這么一句，眼淚再也止不住。

　　一只狗停下來抬起頭看了馬漢良一會兒，又低頭繼續舔面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