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府內，兩名衣著華貴的女子坐在正堂，正邊品茶邊閑話什么。旁邊是一些侍奉的侍女和婆子。

正座的是相國夫人，今年三十有余，雖年齡大了些，然而保養和養生得當，看起來也精神奕奕。“娘娘這番回相府，可要多留些日子，老太太每天都念叨著娘娘，說你不在她身邊，心里惦記著。”

被稱呼為娘娘的是當今的賢妃，她是相國之妹，十六歲選入宮，再加上娘家背景，宮里宮外也是一位呼風喚雨的主。她如今不過二十七、八，正是光華絕代之時，一顰一笑全是風情，舉手投足皆是皇家氣概。

“嫂子說的是，后宮住的久了，免不了要想家，這次我帶著修安回來，也是讓他同自家長輩多親近親近。”

二人正說著話，一名少年徑直走入廳堂。

"哎呀，這不是修安嗎？"相國夫人忙站起來，對著進來的少年行了個官禮，其他的婆子傭人們也忙隨著跪下。相國夫人說：“老婦見過七皇子。”

進來的正是當今七皇子陸修安，他點點頭：“免禮。”

“謝七皇子。”相國夫人直起身。

“去哪兒玩了？這一身的灰。”賢妃擺擺手，陸修安上前，賢妃用手擦著陸修安的臉。“瞧這臟的。”

“兒臣方才去了城樓那里。”陸修安老實的回答。

“去那兒做什么？”賢妃奇怪。

“城外有諸多災民，兒臣去看看。”

賢妃給自己兒子擦臉的手停了一下，她神情有一絲古怪，但很快恢復自然。“你是皇子，身份不同他人，不許再去了。”

陸修安有些驚訝，他退后了幾步，賢妃碰不到他的臉，只得放下手。“母親說的這是什么話？那些都是我朝的子民啊。”

賢妃聽了他的話，臉色已是有一些不悅，但她并未說什么，只沉默了片刻便又恢復了方才的一臉母慈之像：“修安，國家大事，自有朝廷憂心，有你父皇、還有你舅舅這些官員操心，你現下要做的，不是這些，而是好好的跟太傅學東西，知道嗎。”

“可是太傅說，身為皇家子弟，受民之供養，更要體恤民情，需時時感同身受，以——”

“修安。”賢妃的口氣嚴厲的打斷了他。陸修安接下來的話，立刻咽了下去。可他還是心中不服，臉色頗為忿忿不平，還想說什么，可一看賢妃的臉色，陸修安只得低頭，低聲說句：“是，母親。”

一旁的相國夫人忙打圓場：“七皇子出去這么長時間，是不是都餓了？膳房做了些點心，七皇子先吃點吧？”說著就對旁邊的貼身婆子使眼色，那婆子立刻上前：“膳食已準備好，在七皇子房內溫著呢。”

陸修安看看賢妃的臉，賢妃已明顯不悅，只得對相國夫人做拱手禮：“謝謝舅娘，我這就去。”

他離開了屋子。賢妃板著臉，鼻子里出了一口粗氣。

屋內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相國夫人對周遭揮揮手：“都下去吧。”

周圍的侍女和婆子們都退了出去。賢妃這才冷哼一聲：“哼，什么東西。”

“妹子息怒。”相國夫人忙低聲說道。此時只有二人在場，她就不再用君臣之稱了。

賢妃長出了一口氣，臉色卻依然陰郁：“到底不是親生的，這腦袋瓜就跟我不像，他也是從小就抱到我這兒的了，怎么還是養不熟？跟撿來的狼崽一樣。”

相國夫人說：“對了，說到這個。我前幾日求到一良方，對婦人不孕極其有效。”

賢妃眼睛一亮：“當真有效？”

相國夫人笑起來。

陸修安進了自己的房間，果真看到四碗四碟，四碟里放著精致爽口的小菜，四碗里放著各色糕點。陸修安腦中閃過方才在城樓那里看見的難民，還有那個哭泣的小女孩，心里是一點食欲也沒有。

周姑姑進了屋，看到陸修安神情憂郁，關切的問：“怎么了？”

陸修安問：“方才那孩子呢？”

周姑姑說：“已經留在府里了。”

陸修安點點頭，又嘆了一聲。

過了幾日，賢妃一行離開了相府，陸修安也隨著一同回了皇宮。而因他一句話而獲救的玉義，卻留在了相府。

二人未見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