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狼吞虎咽，揮著雞爪子的小魚，莫然非但不覺得討厭，竟然還破天荒的笑了。

　　這是重逢以來，小魚第一次看他笑，嘴角略微上揚，彎曲的弧度剛剛好。以前他也是不常笑的，但臉上還是會掛著些光彩，盡管那些光彩也顯得冷冷的，像糊著一層冰霜，總不至于不近人情，如今的他整個人似乎都處在一種深沉的憂郁里，尤其是那雙眼睛，小魚看不到底，甚至看不見自己，只看到無邊的黑暗和若隱若現的迷惘。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僅僅是一場簡單的車禍么？沒有人告訴她，也從沒有人告訴他。

　　“你笑什么？我的吃飯的樣子很好笑么？”小魚之所以吃得這么不雅觀，也有自己的目的，她知道他不喜歡粗魯的人，那么她就粗魯給他看，這樣也許就可以擺脫了。有一種放手叫做忍痛割愛，痛，她來忍，愛，全部留給他就好。

　　“你不是倒胃口么？還吃得那么香？”莫然問的頗為玩味。

　　“我是心疼我的錢，像你這種能在星河灣買的起別墅的，從來沒嘗過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日子吧？”小魚一邊往嘴里塞青菜，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淡淡的笑意從莫然眉宇間漸漸流失，隱隱透出尖銳的寒冷。小魚沒有抬頭，卻已經感受到了周身令人窒息的壓抑，如同暴風雨來臨前低矮的灰暗天空。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星河灣？”

　　“我，我聽你的助理說的。”小魚拿筷子的手顫了一顫，一塊紅燒肉“吧嗒“掉在了桌子上。

　　“不可能，除了林叔，沒有人知道我的住處。說，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莫然死死抓住小魚的手腕，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小魚本來漸漸回升的暖意，被這個問題打回到九霄云外，整個人從心頂涼到了腳尖。

　　他竟然懷疑她的目的？半夜里強吻她的是他，要她留在莫氏集團的是他，一驚一乍送她到醫院的還是他，從頭到尾，小魚從來就沒的選擇。她一直想要躲開，是他把她強行綁在身邊，現在卻要問她有什么目的。

　　如果真的有目的，那也是想方設法要離開，那也是千方百計要忘記。

　　“快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這有什么好說的，當然是為了你的錢啊！我從小就窮，窮怕了！”小魚強迫自己說這句話時，盡量表現的像個心機深重的壞女人，本已還想讓眼睛里散出拜金的精光，但最后還是沒有做到。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莫然側著臉，耳垂上的藍寶石耳釘泛著隱隱冷光，小魚覺得自己本已千瘡百孔的心被戳了一個大洞，而且還是自己親手戳的。

　　“是啊，我要是不用點手段，憑你的身份，肯定看都不帶看我一眼的，沒想到你真的上當了呢！”小魚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紅燒肉，一邊大口扒飯，一邊咯吱，咯吱的狠嚼，不敢停下來，眼睛也不敢去看莫然的臉，她怕看到他失望，更怕看不到他失望。她也怕自己會忍不住淚流滿面，然后撲到他懷里，將一切說與他聽。

　　莫然輕蔑的看了小魚一眼，黑水晶一樣的眼睛里寫滿了復雜難辨的感情，欲言又止之后，還是選擇頭也未回的走掉。

　　他沒有看見，也永遠不會看見，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小魚嘴里的紅燒肉，伴隨著眼淚無聲的流進碗里。

　　“于小魚，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他已經離開三年了，再離開一次又能怎么樣？”

　　小魚不斷地安慰自己，到頭來，越是安慰，越是心碎?？捱^之后，沒有看見傳說中的彩虹，只看到紅腫的眼睛和依舊黯淡無光的未來。

　　哭過之后，小魚拿出飯盒，萬群不在意周圍人的鄙夷目光，將剩下的半盤紅燒肉倒進去，又添了幾樣青菜，小海最喜歡吃紅燒肉了，可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

　　辦好了出院手續，還賺了兩千多塊，原來莫然給她預交了三天的住院費用。手里拿著這些錢，來到快遞公司，匿名將錢郵了出去，折算下來，還搭了八塊錢的郵費。

　　之后打聽了好幾個路人，才弄明白回去的路，要換乘四趟公交。小魚心中不禁感嘆：“A市可真大，大的她腦子中沒有概念，好像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出它的掌控，就像是如來佛的五指山，而她就是那只可笑的猴子，每日里忙忙叨叨的奔波不停，其實一直在它的鼓掌之中?！?

　　很多時候，小魚也會想，這城市真么大，天地那么寬，交通那么發達，可為什么她的路卻是那樣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