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魚就將一切安排妥當，剩下的事只有低頭看著桌面上的白紙發呆。這事放在三年前，她會支起下巴，目不轉睛盯著對面的莫然，看他健指如飛的敲打鍵盤，看他埋頭在各種文件上簽上雋秀的字跡，看他偶爾抬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她就能在這個笑容里魂不守舍一個下午。

　　如今，她連抬頭的心思都沒有。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她可能會在一個笑容里迷失一陣子，但很難迷失一輩子。時光會褪色，記憶會消失，三年來的疲憊，也足以讓傾出去的心變成化石。

　　“你在看什么？”莫然敲著小魚的桌子。

　　小魚神色張皇的抬了頭：“我，在看白紙。”

　　“白紙有什么可看的？”

　　“看，看它有多白。”

　　“那你告訴我有多白？”

　　小魚覺得這個問題無聊到了極點，敷衍道：“很白，很白。”

　　莫然心中暗念一聲白癡，問道：“吃飯了么？”

　　“還沒有。”確切的說，中午飯還沒吃。

　　“走吧。”

　　“我下班了？”

　　“沒有，跟我去吃飯，今天需要加班到晚上十點。”

　　“你交給我的工作，我都做完了。”

　　“那只是一小部分。”

　　“那個時候都沒有公交車了。”

　　“你可以打車。”

　　“晚上打車很貴的！”

　　“我可以送你。”

　　“那算了，還是打車吧，你只要把加班費一分不少的給我就行。”

　　暮色像一張灰暗的大網，扣住了整個A城。莫然慢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悠閑的像在散步，看上去心情頗為不錯。小魚只能以更慢的速度跟在他后面，蝸牛一樣，低著頭淌著地往前挪。

　　走著走著，就走進了一個懷抱。

　　“你平時走路都是低著頭的么？”

　　“恩，習慣了。”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會低頭吧，不敢看別人的光鮮，也怕別人看見自己的不堪。

　　“今天就在這家紅樽坊吃吧。”莫然根本不是在征求小魚的意見，只是決定好了告訴她一聲而已。

　　小魚抬頭看了看餐廳里的裝潢和進出的人群，覺得自己只要一腳踏進去，賣半年的血也未必掙得回來，小聲道：“莫總，您還是自己進去吃吧，我隨便在路邊攤墊吧一口就行。”

　　“不衛生。”

　　“沒關系的，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只要能吃飽，吃啥都挺好。”小魚自我調侃地說。

　　“是么？那我跟你去吃路邊攤。”

　　“不行！”小魚突然攔住已經往路邊攤走的莫然。

　　“為什么不行？”

　　“您的腸胃對路邊灰塵過敏！”

　　莫然疑惑的看了她三秒鐘問：“你怎么知道？這件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咄咄逼人的氣勢有點讓小魚招架不住，她能告訴他因為她帶他吃過，而他為此洗了胃，住了半個月的醫院么？

　　“我，我猜的！畢竟路邊攤不衛生，不是您這種人該去的地方。”

　　“那我該去哪種地方？”

　　小魚一咬牙，一狠心道：“就去這家紅樽坊吧！”

　　莫然對小魚的善變嗤之以鼻，果然還是個追求物質的女人。

　　華麗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淡淡的光暈，顯得優雅又曖昧，柔和的薩克斯曲悠遠綿長，仿佛情人間的柔情蜜語，設計獨特而又充滿藝術氣息的桌椅，桌上的玫瑰花嬌艷欲滴，香氣不濃不淡，沁人心脾。這個喜歡炫耀的財富的家伙，竟然訂了一間價錢要高出一倍的情侶包間。小魚摸摸兜里的五百塊錢，決定厚著臉皮讓莫然來請這頓飯，否則就出去吃路邊攤，讓他再洗一回胃。

　　可就是不知道過敏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腦子，林叔說三年前的車禍，至今還殘留著十分危險的后遺癥。

　　“那個，我沒錢。”小魚本想說的理直氣壯一些，哪知自己一開口，語氣就成了一只乞憐的小綿羊。這也是當初莫然的霸道在她身上留下的后遺癥。

　　“沒說讓你付錢。”

　　莫然一邊說，一邊把菜單推到她面前：“隨便點。”

　　小魚翻開菜單，心想幸好剛才沒有夸下海口說要請客，就算是AA制，她兜里那點人民幣，都不夠點一杯白開水的。

　　“你是不認識字么？點個菜也要這么久？”莫然顯得有些不耐煩。

　　“哦。”小魚把菜單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最后戰戰兢兢的點了一盤最便宜的“青龍臥雪”。小魚想既然叫了這么文雅的名字，應該不會是一道很難吃的菜吧。

　　莫然擰了一下眉頭問：“沒有了？”

　　“沒有了。”

　　莫然拿過菜單，叫來服務員，連話都不說，只是隨便拿修長的手指點了幾下，服務員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準備菜系去了。

　　小魚想：“有錢人就是牛B，點菜從來都不用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