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惟瓔深看了諾兒兩眼，還問我，“你當初為何不走？”。

　　她仿若還在執著當初，我捧著肚子也齊膝跪下，“夫人，我這就離開汴梁，只求夫人能放我和孩子一條活路。”。

　　雪水很快浸入我的衣衫，膝蓋一瞬就被凍麻木了，然而我還在仰仗最后一點尊嚴求她是仁慈的，她不開口，我就叩頭再求，一遍又一遍，仿若用盡一生的力氣去求她，然而生死就懸于一線的滋味也越來越讓我害怕，滿目淚水都因這詭測的恐懼凍結在臉上。

　　良久，久的我幾乎一口氣將要撐不住，潘惟瓔才淡淡道，“你走了，真的不會再回來？”。

　　她遞給了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又陷我于選擇之間，外面雖然天寒地凍，我的心卻在左右間劇烈來回，舍、得，一生情之所系，一生血脈相依，我死死的捏著衣角，犟著不肯讓，卻又知不能不讓。

　　諾兒上前來抱住我，輕聲附耳道，“暫且離開這里，來日方長。”，她勸我舍恒，保孩子。可她焉知心事艱難，前番一別相隔數里再見已難，今若離去……

　　秦國夫人的聲音乍然又落了下來，“王妃，看見了吧！您對她抱以仁慈之心，而她還在那里吞吐以存僥幸。到底是市井出生，做的是迎客賣笑的勾當，豈懂得信義二字？這樣的人就是雜草，若不去根，必是春風吹又生。”。

　　她已不容我余地，只吩咐兩個粗壯的府衛將我架了起來，我還不及反抗，她一個絕然的眼神已將我拋到了池塘里。

　　“噗通”，冰冷的池水吞沒我，只是剎那間。

　　“救命……”，我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起伏的視線看見被按在池邊淚眼哭喊的諾兒，還有遠處被衛隊控制了 一言不發的張耆。

　　“救命……”，我向任何一絲希望伸手，潘氏嚇壞了，她回過神來，拉著秦國夫人的衣袖喊道，“你做什么，這樣會死人的，快讓人去救她，快……”。

　　“救命……”，我用盡所有的氣力想讓自己浮在水面，卻做不到。秦國夫人攔著潘氏，大喝道，“王妃，今日若不除去這妖孽，他日必定后患無窮。對小王爺來說她是禍亂，對您來說，她更是。”。

　　我終于堅持不住了，慢慢下墜的身體伴隨的卻是如云煙一般漂浮而起的血。

　　趙恒，你在哪？

　　若是你知今日之事，我的一死是否能換你一世安寧？

　　若是你不知，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我累了，從未有過的倦意向我襲來，可我還睜著最后一絲神思望著那個活生生世界的盡頭，恒從那個盡頭跳脫了進來，他在竭盡全力的靠近我。

　　“娥……”，他的聲音仿若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我要任性一次，閉上眼不理他。

　　“娥……”，他的聲音漸漸到了耳邊，我真想伸手推開他，可是累的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恒似乎不耐了，抓住我的肩膀開始搖晃，我凝著眉頭故作生氣，他還是不依不饒的，一聲又一聲的叫我的名字，“娥，醒來，我求你，求你醒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千萬不要。”，他的聲音還帶著淚！

　　我終于也忍不住睜開眼來看他，見他滿面眼淚的樣子，又是不忍，撫著他冰冷的臉頰道，“恒，你做什么哭？我不逗你了，這不是醒來和你說話了嗎？”。

　　他猛地將我擁入懷里，那重重的力道撞的我心口發疼，他哭的更厲害了，渾身都和篩篩子似的打顫，我把下顎擱在他的肩頭上，還道，“誰叫你許久都不來看我，方才不過和你鬧著玩的，我聽見你喊我了，可就是不愿答應，也要讓你著急、著急。”。

　　恒哽咽著聲音道，“你要是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人不來看你，可心每天都來一百次……魂更是無一刻不在你身邊……你只管嚇我，哪里管我的死活。”，他擁的更緊了。

　　我伸手撫著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他的后背濕漉漉的，冰涼扎手，可我不覺得冷，只要有他在，冰天雪地又如何？

　　但腹部來的痛卻真實的扎醒了我，一下又將我扎回了現實，眼前還是刺眼的火光，地上的雪都被毀壞了，一灘血跡在我身下蔓延開來……

　　“恒，孩子……孩子……”，驚痛和絕望再次向我襲來，恒低頭看我的肚子，他還未安定的眼神被我的痛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