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不甚明朗的天，竟也有著一縷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斜射下來，照在青石鋪就的小徑上。楊樹葉子隨著微風輕顫，發出沙沙的聲響。

　　方子清走在路上，隱隱地聽到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至慢在了他的身后。

　　“子清。”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極熟悉的聲音，他轉過身去，看到果然是她。

　　“有事嗎？”他的眉眼冷冷的，連聲音都滲出一份冷意。他們上午的時候剛剛因為一件事吵了架，現在想要心平氣和地說話怕是不能了。若是往常鬧了不愉快以后，她定然不會像這般叫住他的，更不會有這樣一幅隱忍的表情。

　　許是被他冷淡的態度傷到，女子咬了咬下唇，卻仍是十分堅定地開口：“我只是想要問你，這七年對于你而言算什么？”

　　她面上的表情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身邊有風卷起落葉的聲音，傳入耳中，不知為何，心輕輕地顫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一點點離他遠去。

　　同現實吻合的一絲不差的夢做到這里戛然而止，方子清猛地睜開眼，那種仿佛被鈍器磨過的感覺仍停留在心口。按開床頭柜上的臺燈，昏黃的燈光充斥了空蕩蕩的房間，陽光、女子都已不在。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不過才兩點半，離正常起床的時間還早，他卻已然了無睡意，眼前浮現的盡是女子慘白的面容。

　　他聽到她問他：這七年對他而言算什么？

　　從通訊錄中翻出了她的號碼，手指貼在通話鍵上良久，卻遲遲沒有用力。一個人坐了很久，他才像是決定了什么一般，按了下去。

　　“嘟嘟”的兩聲后，他聽到電話被接通了，女子略帶遲疑地聲音響在他的耳畔：“喂？”

　　方子清沒有立刻說話，仿佛是過了一生的時間，他才艱難地開口道：“是我。”

　　“我知道。”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并不像是剛被吵醒的，想必是一夜未睡。

　　這之后便是沉默，在這個靜謐的夜晚，他們清楚地聽到了話筒里傳來的對方微弱的呼吸聲。

　　好像有一世紀那么久，他聽到自己開口問道：“明天幾點的飛機？”

　　女子安靜了一下，再說話時聲音低了很多：“早上八點。”

　　短短的兩句話仿佛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清冷的寂靜在空氣中蔓延著，兩個人各自坐在床邊，手中拿著電話，同樣的沉默著，可是誰都沒有掛斷電話。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就這樣結束。他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和他開玩笑說：“以后我肯定不會嫁給你的，我要嫁的人一定比你高比你帥，比你聰明比你強！”

　　如今，她竟果真要嫁人了，多么可笑，他曾經以為他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

　　因為以為會有一個永遠，所以他從來不曾多么在意，現下回想起她說這話時眼中的光芒，才終于明白了她的口是心非。

　　他們相遇太早，相知太晚。

　　如果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又何必有那么多的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