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你給我滾！”

　　“琛兒……”沈君夜抱緊了她，終于克制住了自己，良久，沈君夜的情緒終于平復下來，他手快的撕下她的人皮面具，隨意丟在榻上。

　　他抱著她，眼淚落到她的臉上，又落在她的腳尖。

　　“你還是你，”沈君夜抱著他，溫柔道：“不要怕。”

　　“滾……”吳琛琛聲音染上了哭腔，猛然推開了沈君夜。

　　沈君夜這時才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張臉，同去年冬夜他見到的臉一模一樣，他這時表現的才向他應該表現的情緒，他呆呆的看著她，聲音干澀道：“緋衣？”

　　“是我。”

　　“哈哈哈，原來是你！”沈君夜忽然大笑，表情悲切，吳琛琛忍不住閉上眼睛，心中如大石壓胸，她緩緩走近沈君夜，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聲音嘶啞：“一直都是我。”

　　沈君夜的呼吸急促起來，吳琛琛慌忙將他扶到榻上，拿出脖上掛的勾玉，放在了沈君夜的胸口。

　　身邊圍繞的，全是沈君夜如蘭的冷香，吳琛琛感覺自己忽然間就呼吸困難。

　　“你是緋衣？”沈君夜嗓音沙啞的開口問道：“你從一開始，就是緋衣？”

　　“是。”吳琛琛十指相扣沈君夜的手，“還記得當初我和你說的故事嗎？我早說過，我身份復雜，只是后來的事情，我都沒有告訴你。”

　　是，她說過她身份復雜，他以為也只是西鳳的掌上明珠，哪會想到她還與皇上有關系……

　　“你騙我！”沈君夜忽然起身，攥住她的雙肩，眸子幽幽，似個黑洞，要將她吞入其中。

　　“情勢所逼，君夜，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聲音啞了，喝點水吧。”

　　沈君夜猛的揮手打翻茶杯，吳琛琛看著沈君夜俊美的面孔，眼見他紅了眼眶，“什么情勢所逼，難道你是緋衣的身份消息，是情勢所逼嗎？”

　　“你知道本相愛你，你知道本相重你，可你卻不信本相半分，你說的喜歡我是喜歡嗎？你喜歡的，是本相對你這份癡傻的感情吧？”

　　“你看著本相為你作踐自己，你看著本相為你著迷！”

　　“君夜，”吳琛琛出聲打斷他，“你不要想太多，我沒有這個意思。”

　　“吳琛琛，”沈君夜紅著眼睛，想起他半個月前讓吳琛琛挨的板子，“你和秦沐陽是故意戲弄本相的吧？”

　　吳琛琛沒有應答，沈君夜卻忍不住笑了，“也是，你那么多的訓練，估計是無聊的多了，玩的把戲也多，不過是都弄本相玩。欲擒故縱，這是吧？”

　　“君夜！”吳琛琛心中十分慌亂，“我沒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不過是想找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

　　“合適的機會？”沈君夜忍不住大笑起來，“在你心中，什么是合適？你還要瞞本相多久，你去楚王封地是有任務在身吧？本相去，只是為了給你鋪路！我真傻。”沈君夜忽然變了口氣，不再說本相。“你不過是為了試探我對你的感情罷了。”

　　“夠了沈君夜！”吳琛琛實在沒忍住，抽了沈君夜一巴掌，“難道我被逼嫁太子是自愿的嗎？難道我的一百大板也是演戲嗎？沈君夜，你瞎了眼看不見我的真心嗎？”

　　　　話未盡，淚已留，吳琛琛淚眼婆娑的望著沈君夜，嘶啞著聲音道：“連心疼都不懂的喜歡，算什么喜歡！”

　　沈君夜沒有回話，白皙的面容上很快浮現了一片紅腫。吳琛琛逼自己離開榻上，站直身軀，忽而轉身向門外走去，長袖下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她打了他……心猛一緊縮，她卻比他更疼。

　　沈君夜忽然從榻上起身，猛的將她擁入懷中。

　　沈君夜從背后緊緊的抱著吳琛琛，呼吸在她頸間噴薄，他沙啞著聲音道：“明明是你騙了我，為何哄你的人也是我？你真是個狠心的女孩，你將我騙的好慘，你看著我為了你失控，為了你魂不守舍，只是因為你的眼睛，所以一開始，才讓你留在身邊，一直都是你，全是因為你……琛兒，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吳琛琛緩緩撫上沈君夜的手，慢慢閉上了眼睛，“你知不知道，從小我就是個心智早熟的孩子，沈君夜，因為你，所以我做了很多可以說對我而言，是錯誤的決定，可是為了你，因為你，我都去做了，我想爭的不過是一個你，我原本……從未想過，你會發現的，如此早。”

　　二人雙手緊緊交纏，吳琛琛的嗓音沙啞：“或許是個笑話吧，可是沈君夜，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是我對不起你，不該讓你挽留，我只不過是氣你不信我對你的感情，可你我這般，這感情，是真是假，已經沒有必要了……”吳琛琛苦笑出聲：“因為你不可能再信我了，留下我，又是何必呢？”

　　——那一日過去以后，沈君夜已經半個月沒有上早朝了。

　　說是因為身體抱恙，所以請假在家，吳琛琛卻是不信的，那樣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突然病倒，他的身體，她也是知情的。

　　可這解藥，她委實沒有辦法，只能先耗著，等過幾年，朝堂穩定，她再去尋神醫，三陸九漠，總會找到的。

　　當天半夜，右相府。

　　吳琛琛身為暗帝，潛入右相府，可謂是再輕松不過，更何況她先前還在這里住了一個半月。

　　此時，沈君夜應是在青蘭坊歇下了，吳琛琛心中一定，一路摸向沈君夜的屋子，還未等她站定腳跟。

　　竹葉形的暗器便如雨一般攻擊了吳琛琛，吳琛琛固然是暗帝，固然是身手敏捷，再怎么武功高強，也不過是個人。

　　更何況暗器密如牛毛，吳琛琛一時不察便中傷幾處，吳琛琛眉頭一皺，不由得輕哼一聲，身體三秒不到就遲鈍了下來。

　　吳琛琛眼睜睜看著暗器向她的方向涌來，已準備好了必死的心，只一瞬，屋中的沈君夜倏然睜眼。

　　颯時，整個院子都仿佛停滯了時間一般。

　　宛如寒風吹過一般。

　　沈君夜內力一收，吳琛琛面前的暗器，叮叮當當的掉落了一地，恍然間，吳琛琛看著她面前的門打開，有人急匆匆的掀開她的面紗，她后來便失去的知覺，只是隱約感覺到抱她起身的人，手顫抖不停。

　　沈君夜急忙的將吳琛琛抱到屋中，手顫抖的將解藥抵在她的唇，眼見她服下解藥，他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手忍不住蜷縮又松開。

　　她好難過。

　　她難過她知道緋衣是自己，難過為什么她一開始會選擇換身份接近他，逗弄他，以至于現在她深陷泥潭，進退不得，世界忽然變得就剩她自己，她見過很多人在她面前求饒，她也曾被人呵護過。

　　是她失了憶像變了人似的，居然忘了原來的自己是什么樣的人物，她的身份她的過往，的確配不上沈君夜。

　　那樣她放在心尖的人，怎么可能和暗處的她在一起！

　　呵，原來愛上一個人，是般的困難，讓喜愛的人愛上自己，更是難上加難。

　　吳琛琛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考慮沈君夜陪她一起去楚王封地該如何？也沒辦法去想他如果有一天知道她是暗帝，會怎樣對她。她現在只有滿心委屈，在秦沐陽懷里顫抖不止。

　　秦沐陽輕輕一嘆，手一下一下安撫吳琛琛的背，然后唇邊揚起一抹笑意，聲音舒朗：“阿琛，我長大了，可以保護你了，你不要難過，我已經是你的家了。”

　　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你，守護你，給你一個家了，阿琛。

　　“無論你對這個世界還剩多少信任，哪怕你誰都不信，”秦沐陽緩緩握住吳琛琛的手，寸寸握緊，眉目如畫，俱是溫柔之色，“可是還要我啊，阿琛。”

　　吳琛琛仰頭呆愣的望著秦沐陽，少年似乎在一瞬間，就成了她可以遮風擋雨的家。

　　吳琛琛到了尚書府，老管家迎接上來，急道：“大人，太子殿下已等候多時。”轉而看見吳琛琛，擔憂道：“見過吳大人，吳大人這莫不是真的挨了一百大板？”

　　老管家從小看著她同秦沐陽一起長大，也知道秦沐陽有今天，是吳琛琛提拔上來的，哪怕如今吳琛琛沒有秦沐陽身份高，他也是會尊重吳琛琛的，一個可以將罪臣之子捧到尚書之位的人。

　　自身本事，也決不容小覷！

　　“是。”吳琛琛面容憔悴的趟在秦沐陽的懷里，有氣無力道：“挨了一百大板，也算是去了半條命。”

　　“哎呦，那可要好好養，老奴這就去請大夫來。”老管家憂心忡忡說完，便離開院子。

　　“你是先去看太子，還是……”

　　“先安排你，讓他等著。”秦沐陽直說道，不待吳琛琛說完。

　　吳琛琛疲憊的在秦沐陽懷里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安道：“你這樣堂皇而之的帶我進來，當真不會有事？”

　　“不會，皇上不娶你性命一日，也就不敢動我一分。”秦沐陽篤定說道，步伐輕快，懷中的人卻不會有半分不適。

　　吳琛琛點點頭，腦子懵懵的，有些頭疼。

　　心神劇烈波動一場，總是會疲憊的。

　　秦沐陽抱著吳琛琛進了屋，然后動作輕柔的將她放在了軟榻上，他小心翼翼的給吳琛琛蓋上被子，將被子掖好。

　　接著，坐在了她的身邊，道：“你睡吧，我守著你。”聲音溫暖，像溫柔的沈君夜一樣。

　　吳琛琛瞬間就想起來，在廝殺游戲中，她為了保護秦沐陽，連續三夜沒合眼睛，一身狼狽，卻讓他安睡，道一句：你睡吧，我守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