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樁兇案
作者:鏡焉|發(fā)布時間:2018-02-19 08:00|字數(shù):3285
這一次,尸體是從護城河里撈起來的。遇害的人,正是露濃班的窈兒。老仵作來驗過尸,窈兒與綠蟻同樣被剖開小腹取出子宮。不同于綠蟻是死于失血過多,窈兒是淹死的,窈兒重傷之下被投入護城河時還活著。
窈兒的行蹤也一樣神秘,能知道的不過是窈兒當是半夜離開的露濃班的院子出去的,至于去了哪兒做什么,依舊無人知曉。
連著死了兩個人,同樣的手法,這已經(jīng)不是一件簡單的案子。兇手就像明晃晃的在挑釁,嘲笑捕快們的無能。
“這次可不會再懷疑我了吧!”上官淵大喇喇的坐在班房里,夜行衣已經(jīng)換下,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昨夜我可是一直被你盯著的。”
“誰知不是你為了引開我視線故意做的?”邢梓夕下意識的反駁,“我第一次追著去郡公府的人可不是你!那是什么人?與你可有關(guān)系?”
“不可理喻!”上官淵搖頭,“我殺這些舞娘做什么?與我可有什么好處?不說這些,那傷口切割粗糙,縫制用的線也低劣,若真是我,會用那些粗造濫制的東西?”他懶得再跟邢梓夕爭執(zhí),已經(jīng)兩夜未睡了,他還是回去補眠,教邢梓夕自己慢慢查去吧!
上官淵才回到天水郡公府,就見門口正等著一個人。窈窕的女子臉上有著明顯的憔悴,卻不掩風華。
肖十一娘上前向上官淵施禮:“妾身見過小侯爺。”
上官淵一怔,便明白肖十一娘想做什么了:“這件事自有邢梓夕去查,你找我也沒用。”
肖十一娘清淺而笑,只是笑容中卻是悲傷:“還請小侯爺不吝援手。妾信小邢捕快的本事,然而小侯爺您卻另有手段。若是您愿相助,必可早日破案。”
“何時破案,與我何干?”上官淵只要想到邢梓夕質(zhì)疑他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一股火憋在心底,半點也不想插手。
“妾也不想來麻煩小侯爺,只是勾欄如今人心惶惶,各個班子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肖十一娘宛然一笑,“早日破案,抓到兇手,才可讓勾欄早日恢復,各個班子的姐妹們才敢再上臺表演,請小侯爺欣賞啊。”
上官淵終于點頭:“行,我知道了。”
肖十一娘向上官淵款款一禮,翩然而去。
上官淵回家蒙頭大睡,邢梓夕也在補眠。不過沒有上官淵的高床暖枕,邢梓夕委委屈屈的窩在班房的椅子上;也不像上官淵一句吩咐,自有人替他跑斷腿,讓他安心睡覺;邢梓夕不管想做什么,都只能親力親為,連睡覺也不踏實。
邢梓夕的夢里頭恍恍惚惚,雜雜亂亂,眼前晃得最鮮明的,就是綠蟻和窈兒凄慘的小腹。綠蟻血淋淋的小腹敞開著口子,缺少了子宮的位置如同一個黑洞;窈兒被水泡得泛白的小腹鼓脹,似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頭爬出來……而上官淵,搖著扇子,吃著酥酪,笑嘻嘻的冷眼旁觀……
邢梓夕驚了一頭冷汗,自噩夢中醒來,心還在怦怦撞得厲害,像要闖出胸腔去。想到夢中雖然笑著卻冷如惡鬼的上官淵,邢梓夕嘆氣。她知道自己對上官淵有偏見,若她能與上官淵好好相處,未必不能從他那邊得到更多線索。不說別的,就上官淵見到綠蟻的時候綠蟻未死這一點,沒準兒就能多得些線索。只是每當邢梓夕想到那些向來喜歡惡意戲弄人的紈绔們,她就半點都不想再跟上官淵牽扯,更別說低頭致歉。邢梓夕賭著一口氣,她一定要盡快破案,不教上官淵看她笑話。
不過,邢梓夕也必須承認,上官淵走前說的是對的。殺人做什么?要達到什么目的?刀法粗糙,用的線粗劣,正可以當做突破口。
刀法粗糙,說明用刀的人并不熟練,刀刃也不算鋒利,傷口邊緣會呈顯毛茬,凹凸不平,正是被一點點割出來的痕跡。然而傷口切得深,用刀的人力氣當也不小,十有八九是個男人。用的線粗劣,說明兇手銀錢上并不寬裕,用不起太好的東西。縫出來的針腳歪七扭八,也正是兇手不會針線活的證明。調(diào)查了這么久,別的不敢說,但綠蟻和窈兒最后去的地方一定在北城。所有這些加起來,在在說明兇手同樣住在北城。而綠蟻和窈兒從一開始就沒有掙扎過,恐怕也是與兇手相識,才會不舍防備的被兇手迷昏。
只是,挖出子宮是為了什么?被挖出的子宮在哪兒?找到子宮,也就找到了兇手。
邢梓夕在桌上鋪開紙筆,又將所有線索捋了一遍,一條條寫上,綠蟻和窈兒的情況分列兩側(cè),相互比對。比到一半時,邢梓夕忽然眼一頓,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立刻興奮起來,唰唰幾筆將后面的線索也都列出來,果然有所收獲。
汪辛仁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他一眼瞧見邢梓夕幾乎半趴在桌案上,嘴里咬著筆桿,嘟嘟囔囔的,對著寫滿了字的紙念念有詞。聽見他進門的聲音,邢梓夕轉(zhuǎn)過頭來,一雙杏眼亮得跟貓兒似的,偏臉上還兩撇墨跡,就像是畫上去的貓胡子。她兩只手上也不少墨跡,深色的捕快號服皺巴巴的,沒了模樣,整個人都像剛從腌菜缸里撈出來似的。
汪辛仁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這個樣子,要說你是女子,都對不起其他的娘子們!”
“汪辛仁!你找打!”邢梓夕惱怒丟了筆就來揍人,將精瘦的小捕快趕得滿屋子跑。
“哎哎哎,差不多行了!”汪辛仁叨擾,“小邢頭兒,我可是給費公傳話來的!”
邢梓夕停了拳頭,大馬金刀坐在桌邊:“費公何事找我?”
“不是找你有事。”汪辛仁剛被收拾過,緊忙狗腿起來,“費公說你連日辛苦了,教你先家去休息,明日再來。費公說,辦案都靠你呢,可不能教你累壞了,不然邢頭兒泉下有知,也饒不了他。”說完笑嘻嘻湊過去,“小邢頭兒,您這就趕緊走吧?您走了,我們幾個也能跟著松快松快不是?”
邢梓夕看著對她舔著臉笑討好的汪辛仁,也回給汪辛仁一個燦然的笑:“想松快松快?”
汪辛仁忙點頭:“那是!你體諒體諒?”
“行!”邢梓夕爽快,“等這案子破了,就教你們好好松快!”
“什么?”汪辛仁來不及哀嚎,就被邢梓夕吩咐。
“趕緊的,去傳喚人,我要再審!”
汪辛仁苦著臉看邢梓夕列出的名單,心里堵得慌,索性也給邢梓夕找麻煩:“就這些人?那位嫌疑最重的逸樂侯,不再‘提審’了?上次你可也沒‘提審’他!”
“廢話忒多!”邢梓夕一腳踹過去,將人趕跑。“提審”上官淵?邢梓夕不想繼續(xù)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這次再審,邢梓夕雖然提來的人多,卻只專注于詢問綠蟻死亡當天的情況,沒有過多確認窈兒那天的事情,審問的重點也在榮華班上,幾相印證,果然更明確了她的想法。
窈兒被拋尸護城河,綠蟻卻是在榮華班的帳子里發(fā)現(xiàn)的。顯然,拋尸護城河才是兇手真正要做的事,綠蟻死亡那天一定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打亂了兇手的計劃,讓他沒來得及拋尸,而是留在了榮華班的帳子里。按照兇手的想法,其實應(yīng)該是要等帳子里沒人之后再帶走綠蟻才對。奈何上官淵與邢梓夕偏偏先后到了沒人的帳子,讓兇手的打算落空。
運尸自然不是件簡單事,總不可能大喇喇招搖過市,定是將尸體藏在什么東西里頭的。尤其綠蟻當時并未死透,一個不慎更是容易出麻煩,則運尸的東西更要嚴密。
與綠蟻和窈兒同時相識,男子,不很會用刀,平日所用都是劣等針線,有東西可以運尸藏尸。這幾點,倒是有兩個人都對得上,邢梓夕審問的重點也在這兩個人身上。
不過,還有些事邢梓夕要再確認一下:“月魄,你酉時一刻離開時,確定見到綠蟻還留在家里?”
琴師月魄怔了一下,半晌緩慢搖頭:“我并沒有去綠蟻房間里看,只從窗戶瞧過去,床上似躺著人。”
“那你們那天回去,可有人進去過綠蟻的房間?”
“當天回去班主就教人收拾了。”月魄苦笑,“戲班子里這么多人,死了一個正好騰些地方出來,可不就趕緊給別人用了。”
“收拾的是誰?收拾的人可見了綠蟻床上的情況?”邢梓夕追問。
月魄仔細想想,緩慢回答:“是班子里兩個小丫頭,還為誰能住綠蟻的房間爭來著。綠蟻是班子里僅次于肖十一娘的舞娘,房間也比別人的好,故而空出來了,小丫頭們都想爭著去住。”月魄聽見邢梓夕的幾個問題,也明白了邢梓夕的意思,“我并沒有仔細聽,不過,似乎小丫頭們有提到,說綠蟻被子都攤在床上,遠瞅著像還躺著個人似的,讓她們乍一進去嚇了一跳……”
雖然月魄在的時候邢梓夕沒有多說什么,然而在問過月魄說的兩個小丫頭之后,邢梓夕確認了:綠蟻早在申時之后就離開了榮華班的院子。而兇手,必然就是 她所懷疑的兩人其中之一,也或者,是這兩人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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