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你沒聽錯吧，秦殷是解元，怎么能因?yàn)槁犘排匀俗嬔远露ㄕ搶⑺磕愣ㄈ皇锹犲e了！”

　　翠芳還沒走開幾步，聽到徐夫子的話卻是比秦殷更加激動。

　　她是秦殷努力的見證著，每日她們這些書童還未起來，秦殷便已經(jīng)借著微光閱讀練習(xí)，入夜了，小姐忙著吃夜宵補(bǔ)身子，而秦殷卻依然在伏案學(xué)習(xí)，秦殷拿了解元，她卻是一點(diǎn)也不奇怪。

　　可這平白無故的，卻要將她除名了，連她都看不過去。

　　徐夫子對這個決斷也甚是不解，卻也無可奈何，沉沉嘆了口氣，“幾日后便是省試了，你……收拾一下便可搬出來了。”

　　看著徐夫子離開私房門口，翠芳更是一口氣憋著無處發(fā)泄，她轉(zhuǎn)身拉過秦殷，“走，我們?nèi)フ遗性簡杺€清楚，到底那個劉公子說了些什么，這么輕率地就奪了你解元之名，還不讓你參加省試。”

　　即便猜也能猜到劉知書會用什么說辭來誣陷于她，卻仍然想了解清楚原委。

　　這個結(jié)論真的是判院下的嗎？僅憑借劉知書的一面之詞，都不曾通傳過她就草草下次定論？

　　如果真的如此，那這科舉的規(guī)則定論，著實(shí)讓人心寒。

　　判院每逢科舉時都會住進(jìn)學(xué)府中，想要找到位置并不難，但此刻恰逢午休時間，學(xué)府里幾乎沒什么人走動，秦殷隨翠芳到門口時，尋常守著門的門童也不知去向，門卻緊緊地關(guān)著。

　　秦殷走近了些，隱隱能聽到里面人的談話聲。

　　翠芳卻看了一眼日頭，“呀”了一聲，“糟了，桂花糕忘了買，你先進(jìn)去問，我得趕緊出去了，晚了學(xué)府就要落門鎖了。”

　　說完，翠芳匆匆就跑開了，秦殷收回目光，卻落在緊閉的門上。

　　輕輕附上耳朵聽，果然是周判院和副判院在商議著什么事。

　　她揚(yáng)起手準(zhǔn)備敲門，卻聽得周判院一聲喊，“不可！此事萬萬不可！”

　　手聽在半空中，猶豫半晌后，決定先離開，稍后等兩位判院商議完事情再來問也未嘗不可。

　　畢竟這樣聽墻根的事情，實(shí)在不雅。

　　可剛一轉(zhuǎn)身，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也停下了腳步。

　　“徐夫子已經(jīng)去通知了秦殷，你何必多此一舉，惹得大家都不快？”

　　“那劉知書恐怕也只是誣陷罪名罷了，殿下不追究，不代表真的能容忍世上還在流傳著罪臣的書籍，我也沒打算打草驚蛇，就是潛人去將那書偷來并燒掉，這樣對那學(xué)女和其他世人，都好。”

　　秦殷的身子僵硬了，周判院的這句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劉知書向誰去告發(fā)了什么事，那么就代表著，君胤知道自己藏著禁書，也因此便取消了她入省試的資格。

　　聽著周判院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門邊，秦殷也回過神，腳步輕盈，快速躲進(jìn)了一旁的柱子后。

　　然而腳步聲在門口卻戛然而止。

　　“周判院，你的好心我明白，只是你可知道，若是有學(xué)女私藏禁書一事在涼州城散播開來，你可知對我們學(xué)府的影響嗎？殿下之所以不追究，不正是怕此時影響到這次的科舉嗎？就讓那學(xué)女……帶著這禁書消失吧。”

　　副判院的聲音很冷靜，也很無奈，卻成功阻止了周判院的步伐。

　　隨著周判院的一聲輕嘆，這段對話畫上了休止符。

　　屋內(nèi)沒了聲音，而背靠著柱子的秦殷卻心情復(fù)雜，明明艷陽高照的夏末，聽得這番對話卻手腳冰冷如處深冬。

　　她被取消資格，不僅僅是因?yàn)閯⒅獣奶魮埽匾模故撬恢币暈檎鋵氁暈槌晒Ψ▽毜摹赌?xiàng)兵策》，她清楚，這本書如果被查出，后果是什么，可能不僅僅是剝奪省試資格這么簡單。

　　但她也心寒，君胤并非自己印象中的那般明是非，講道理，莫項(xiàng)已死這么久，這書卻仍未被解禁，可見一步錯便步步錯，不論此書是否有利于朝政軍事，都因?qū)憰娜硕蔀榻麜鴱U書，世人不得傳看。

　　可為什么，她想要成功，就這么難？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今日太陽便露出了頭，帶著雨后的潮濕，暖暖地灑在滿地落葉上，鍍上一層金黃，是一個大好的天氣，也正逢省試開始。

　　氣氛不同于州試和鄉(xiāng)試，省試乃朝廷命官監(jiān)考，且有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江大人親臨，整個涼州學(xué)府都蔓延著緊張的氣氛。

　　然而這氣氛，卻與秦殷再無關(guān)系。

　　她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三三兩兩的學(xué)子們走進(jìn)去，心底一片荒涼。

　　她本該是這些學(xué)子中的一員，卻因?yàn)閯⒅獣呐e報(bào)，而止步省試，這叫她如何甘心，她是不甘心的，可人微言輕的她，又能和誰去訴說？

　　她曾想到過那人，然一本《莫項(xiàng)兵策》，卻讓她對他失去了原本所有的信任。

　　他是君，但她是民，君臣之間尚不能如此僭越，她又如何能，畢竟他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

　　咚、咚、咚——

　　三聲鐘響，學(xué)府禁止任何學(xué)子出入。

　　此時一輛馬車才緩緩而來。

　　秦殷本想離開的腳步，卻因問到了那熟悉的檀香味，而停下來。

　　馬車停了下來，小廝先下馬伸手扶馬車?yán)锏娜耍芘性阂矎膶W(xué)府里出來迎接，還未見到馬車?yán)锏娜耍懵牭脚性旱穆曇粝软懫稹?

　　“涼州學(xué)府主判院周某見過翰林院掌院江大人，江大人怎的來得如此早？”

　　從未見過周判院這般模樣的秦殷莫名覺得有些震驚，這江大人官職的確很高，聽說年紀(jì)也并不算大，也難怪周判院這般奉承了。

　　“周判院可是說笑？這如何算得上早。”

　　聲音清朗如泉，細(xì)細(xì)聽來有幾分淡儒的味道，卻是有些耳熟，秦殷稍稍從大樹后走出來了點(diǎn)，隱約瞧見了那江大人的側(cè)顏，卻很是眼熟……

　　看著身量背影，漸漸地和那日與李奎對峙的男子重疊了起來。

　　她定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時，江大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跟著周判院走進(jìn)去了。

　　秦殷急急往前走了幾步，拔高了聲音喊道：“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