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精之團(tuán)圓
作者:八荒|發(fā)布時間:2017-03-03 11:46|字?jǐn)?shù):4405
我反應(yīng)過來之后,心說這老東西還有點(diǎn)良心,打算跟他道個謝,低頭一看她已經(jīng)趴在炕桌上了。
我穿上鞋的時候,她也已經(jīng)站了起來,瞇著眼睛就跟剛睡醒似的:“三爺爺?shù)氖聝何叶贾懒耍甙桑蹅兩仙桨伞!?
我知道她又變成了那個趙婆子。
“誒,好。”我答應(yīng)了一聲,到外頭給他開門。
“等下,我還得交代兩句。”蜂后說道。
她把那兩個手下叫來,說道:“你們?nèi)ジ嬖V村里的弟兄,盡快找到劉全寶,結(jié)合家鄉(xiāng)和年齡對比排除一天,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我,第一時間帶到這來,明白了嗎?”
“明白,大姐頭!”倆人一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會兒。”蜂后喊住了他倆說道:“你倆,再叫上兩個能干活的,去車?yán)锶∩乡P子跟我上山。”
“知道了。”倆人這回稍等了下,確定她沒話說了,才小跑出去了。
“嘖,這人讓你訓(xùn)的跟警犬似的!”我等倆人跑遠(yuǎn)了才跟她說道。
“哪啊?都是我們家老爺子給我留的,倒是你,剛才畫的那是什么符,那三爺一看就受不了了,姐還以為他要碰瓷呢!”
“那叫制五毒龍符,是專門對付蜈蚣,錢串子,蛇之類的動物的。”我解釋道:“這些動物的視覺跟聽覺系統(tǒng)都和人不一樣,你看我剛才畫的符念的咒,人在旁邊都沒什么感覺,這些東西就都受不了了。”
“這樣。”蜂后點(diǎn)頭道。
“嗯,今天手頭沒正經(jīng)的工具,其實應(yīng)該用雄黃酒、朱砂、硫磺調(diào)墨來畫,這樣還可以從嗅覺上刺激毒蟲。南方濕重,古時候衛(wèi)生環(huán)境也不如現(xiàn)在,游方道士借宿的時候難免屋子里會有蟲子,只要貼上這么一張符,保管蜈蚣之類的一晚上就全不見了。”
“沒想到你這道士當(dāng)?shù)倪€挺科學(xué)。”蜂后笑道。
“我?guī)煾赋8艺f,所謂的玄學(xué),很多都是另一種科學(xué),只是科技樹跟現(xiàn)在得主流科學(xué)不一樣而已。”我說道。
“你師父還知道科技樹?”蜂后驚訝的說道。
我自豪一笑,道:“我?guī)煾杆敝兀蠣斪悠呤涣耍侵芙軅惖姆劢z。”
“你說的我還真想見見你師父了。”蜂后饒有興趣地說道。
“有機(jī)會的吧。”
“要我說呀,你們這些道士都是不學(xué)好,什么符呀咒呀的,看不見摸不著,哪有咱自家的大仙實在。”趙婆子插嘴說道。
我不愿意跟一個老太太計較,給她賠了個笑,道:“各有千秋吧,蘿卜白菜,各有所愛,老太太你說是不是。”
“反正就是不如咱大仙好…”趙婆子小聲嘟囔一句,才想起什么似的抬頭道:“哎!三爺爺跟你們聊那么長時間可不能白聊啊!還有,老婆子帶你們上山也得要錢啊!”
“多少錢啊老太太?”有蜂后在,我根本不擔(dān)心錢的事,問一句就是滿足下好奇心。
趙婆子躊躇了下,最終下定決心道:“兩千,少一分都不行!”
“好,咱們快上山吧。”果然蜂后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這時候那倆手下也回來了,身后還跟著倆比他倆還壯的。
“誒。”她看著四個大漢瞬間就慫了,也沒敢提要錢嘛茬,趙婆子穿上件外套,就帶著我們上山了。山路崎嶇難走,我從小在山里長大自然沒事,蜂后也不像普通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一雙大長腿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我估計我倆要比登山,我可能都會輸。
不過趙婆子畢竟年紀(jì)大了,我倆遷就她走的就不快,中間還休息了兩次。不遠(yuǎn)的一段山路走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到地方的時候已經(jīng)中午了。
那是一塊平臺,兩邊都是坡路,坡度雖然不大,但卻一直向上延展看不到頭。從這里剛好能看到山下,一條江水環(huán)繞如玉帶一般,可能是黑龍江的一條支流。平臺上長著一棵柏樹,但卻向水流方向伸著長。
我繞著平臺走了一圈,拍拍那棵柏樹,道:“老劉頭就埋在這樹底下吧?”
“你咋知道呢?”趙婆子驚奇地問道,就連蜂后也側(cè)目而看。
“這兩側(cè)山巒去翅,中間只有這塊平整如石,瞭望底下水氣,如同神鳥取水,這是密宗佛教中的風(fēng)水局,叫做大鵬展翅蓮花座。”我邊說邊指著四周的形式。
“而這棵樹就是鵬頭,鵬頭之下乃是乃是風(fēng)水眼,也就是這蓮花山的景氣匯聚之處咯。”
蜂后一臉?biāo)贫嵌w老婆則是一臉任你說什么我都不信的姿態(tài)。
我摸著下巴說道:“這蓮花座上如果建造寺廟,必定是香火鼎盛,氣勢興旺,這或許就是為什么他會扮成羅漢出現(xiàn)在尼姑庵吧。。”
“也許吧。”她依舊緊縮著眉頭,但卻沒接鏡子的話。
“挖!”她一聲令下,四個西裝大汗露胳膊比我大腿粗的壯漢就,擼胳膊挽袖子,就要開始干。
他們每個人都拎著一把合金折疊工兵鏟,據(jù)說是參照了國外野外部隊的裝備,但材料確實是蜂后他們公司自主研發(fā)的合金。
“不準(zhǔn)挖!”突然一個人說道。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左邊坡上來了一個臟兮兮的老頭,正是我看到的那個鬼羅漢。
老頭連跑帶顛的從山上跑下來,四個保鏢出于職業(yè)素養(yǎng)上去就要攔他。
“別!”我連忙喊了一聲,但還是太晚了。
老頭一手掃一個,很趕蒼蠅似的掃了四下,四個大漢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頃刻之間就全都在地上打滾了。
蜂后見狀,一把扯斷紅繩,把玉羊含在嘴里,一拳就往老頭心口打去,老頭也是同樣一巴掌揮向她的拳頭。
倆人一交手,倒是沒山崩地裂的氣勢,但倆人都滑著往后飛腿,腳下土地被他們犁出兩條深深地痕跡,就跟大卡車側(cè)翻打滑似的。
倆人對了一拳平分秋色,蜂后還想往前上,我馬上叫住她:“別硬拼!”
“老劉頭!”這是一邊的趙婆子也認(rèn)出了他,叫道:“你勁兒咋這么大了呢?你是人是鬼啊?”
她常年跟常三爺在一起,心里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強(qiáng)很多,這時候竟然絲毫不害怕。
“小趙啊?”他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個啥。”
“那你這樣有啥意思啊?你咋還不走啊?”
“我等我家小兒回家呢,他回來要看不見我,他該著急了。”老劉頭眼中流露出急切,他是被拋棄的人,但作為父親他卻只擔(dān)心兒子看不到他會著急。
我說道:“你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等兒子回家啊?”
老劉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看見小孩,就想起他小時候,那時候他可聽話了,總騎在我脖子上笑哈哈,我就想跟兒子玩,可后來……后來他就不要我了……”老劉頭說著說著突然委屈起來,他這忽哭忽笑得樣子跟小孩似的,看來這大山跟老劉頭執(zhí)念形成的靈,不僅繼承了他的執(zhí)念和記憶,也確實保留了他生前的精神病。
“我可以盡力讓你們見一面。”我說道。
“真的?”他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不過過去這么多年了,如果他死了怎么辦?”
“唉…是活是死,總得往家里來個準(zhǔn)信啊…”
“好。”
之后我們下了山,蜂后讓手下給了趙婆子兩萬塊錢,我知道她雖然有錢但她也不會亂花錢,她是可憐老人自己生活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們就回山頂賓館住了,第三天早上我被一陣巨大的噪音吵醒,我還以為蜂后終于決定要炸山了呢,跑出去一看,蜂后早站在門口,抱著肩膀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那竟然是一架直升飛機(jī)。
我聲嘶力竭地喊:“這排場太大了吧!”
然后我只能看到蜂后嘴在動,一個字都聽不見她說什么,看嘴型說的好像是“什么?”。
好吧,當(dāng)我什么也沒說過。
直升飛機(jī)上下來兩個穿黑西裝的和一個五十多歲穿保安服裝的胖子。
“劉全寶?”蜂后問道。
劉全寶點(diǎn)點(diǎn)頭。
蜂后揚(yáng)手就一巴掌,聽聲我都替他疼。
“這一巴掌是替你爸打的,走!”說著蜂后就前頭帶路走了。
劉全寶捂著臉在后頭跟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直升飛機(jī)下來的倆哥們也從飛機(jī)上拿出兩個折疊鏟,之前那四個哥們更是輕車熟路,在這假辦記者的同事也聽說了老劉頭的事,非要跟著一起來。
這一趟浩浩蕩蕩十個人,開了三臺車下山去了。
到了沒公路的地方,我們又下車步行。路上我聽蜂后說,他們找到劉寶全的時候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了,倒是他不信,他們就把他強(qiáng)行帶過來了。
我跟他聊了幾句,他堅定認(rèn)為我們是隸屬于國家的特殊研究部隊,是特意把他抓來做生化實驗的。
也不知道他一超市保安腦洞怎么那么大……
到了老劉頭的埋身之地,我們就打算動手挖墳,又聽到坡上傳來一個喊聲。
“小兒啊!”
劉全寶抬頭看過去,我清楚的看見他身子抖了一下,聽到他聲嘶力竭的喊道:“爹!”
“誒!”老劉頭答應(yīng)了一聲,道:“小兒啊,你咋走這么長時間,也不往家里來個信啊?”
“我沒臉回來啊!”他抱住老劉頭,竟然哭了出來“我本來想混個出人頭地再回來,讓爹過上好日子,可是兒子沒用,到現(xiàn)在還是個小保安啊!”
“啥錢不錢的,爹在乎那些嗎?”老劉頭說道:“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就是好日子啊。”
“爹,這回我把你接回城里住,再也不把你扔下了。我記得你愛喝小燒,回家咱爺倆一起喝點(diǎn)。他們還說你死了,盡嚇唬我……”
劉胖子趴在老劉頭肩膀上一邊哭一邊說,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好像要把這些年沒說上的話都說完似的。
老劉頭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像每個父親摸兒子那樣。
老劉頭看向我們這邊,好像見到兒子之后他也不糊涂了,他笑著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能見小一面,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說著,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最后就消失了。
懷里的人突然消失,劉胖子停止了絮叨,茫然的看著四周空曠的大山。
“我爹呢?爹!我回來了!”
空蕩的山里除了他自己的回聲,再也沒有人回應(yīng)他。
劉全寶離開了他爹三十多年,本來以為補(bǔ)償?shù)臅r候到了,才一見面就成了永別。甚至他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老劉頭,只是他的執(zhí)念化成的山精而已。
我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迎來離別,所以應(yīng)該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后來,我們還是把墳挖開了,里面果然是老劉頭的尸體,他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爛了,但肉身竟然沒有腐壞,柏樹的樹根纏繞在他的身上,他皮膚也泛著青綠色,仿佛樹跟人已經(jīng)無法分開。
就像常三爺說的那樣,他果然死不瞑目,睜著的眼睛仿佛還在看著他的兒子。
駙馬爺近前看端詳:
上寫著秦香蓮她三十二歲,
狀告當(dāng)朝駙馬郎,
欺君王,藐皇上,
悔婚男兒招東床,
殺妻滅子良心喪,
逼死韓琪在廟堂。
將狀紙押至在了爺?shù)拇筇蒙希?
咬定了牙關(guān)你為哪樁?
哈哈哈哈哈哈……
父子真正相見的那一刻,周圍突然回蕩起京劇的唱腔,慷慨激昂的鍘美案,唱的蕩氣回腸,唱完了便是一個老人的大笑,笑得更是豪邁通透。
我知道在那一刻,山精才消失。因為那時候老劉頭才真正看見了兒子,他的執(zhí)念也終于放下了,不可思議的是,棺材中的老劉頭竟然也閉上了眼睛。
劉全寶哭的聲嘶力竭,嗓子都啞了。他說這段戲是他爹最喜歡唱的,每次唱完都要告訴他,做人不能像陳世美一樣忘恩負(fù)義。
劉寶全把老劉頭的遺骸接回家了,他說他們已經(jīng)分開太多年,該團(tuán)聚了。
可是全中國現(xiàn)在還有多少等待兒女回家的空巢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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