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零剛湊近，想幫夏櫻整理好毛毯，夏櫻一個翻轉，臉正對著他，所幸眼睛還是閉著的，發出一個不明的聲音后，呼吸重新恢復均勻有序。

“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會做什么噩夢？大概是被我這個黑心老板差遣的噩夢吧？”看夏櫻又蹙了一下眉頭，嘴巴還撅了一下，看起來對夢境十分不滿意。

為什么自己非要被誤會成“把男友趕出家門讓他睡馬路”的霸道女友？明明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

找不到柯飛，只能半拖半扶把高零從馬路上弄走，折騰得半條命都快沒了，才把比自己高出一個多頭的高零搬回偵探事務所，運上沙發。

想著終于能回家和最親愛的被窩相親相愛，還沒起身，就被高零拉住，一個重心沒站穩，整個人撲到他身上。

偶像劇經常這么演吧？明明每次跟胖妞、小不點一起看到這樣的情節，都會吐槽一番，為什么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就顧著臉紅和心跳加速啊！

肯定是太久沒有談戀愛了。

趴在高零身上，聞著他脖頸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奇特的甜香味，不知覺竟然認真算起距離上一次戀愛的年月。

那會還是特別純情的大一新生，被一個渾身散發成熟氣息的大四學長撩到了，在室友們的慫恿下，懷著嘗試的心情，跟那位學長約會了一次。

當時也牽了手，卻沒有特別激動的感覺，心率正常，臉色正常，一切都太正常了。

結果，第一次約會之后，學長就攤牌了，覺得夏櫻并不喜歡他。

“我可以努力，再相處一些日子，應該能喜歡上學長！”畢竟那位學長是她喜歡的類型，成熟穩重，溫和帥氣。

學長笑容淡淡的，也沒有生氣，反而用教導的語氣告訴她：“櫻子，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努力去喜歡上的，而是你覺得莫名其妙就是很喜歡這個人，無時無刻心里都念著這個人，想要了解這個人的全部，每一件事情都想跟這個人一起去做。”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子的啊。

從那之后，夏櫻再也沒有接受過任何男生的追求，因為她不想靠努力去喜歡別人。

回想自己接到電話時的緊張，一路飛奔去接高零的急切，看到他安然的放心，此時被他緊緊握著手的心慌心亂——

“怎么可能啊！我才不會喜歡黑心老板。學長說過，第一次見面就會有特別的感覺，我好像沒有吧？咦，也不對，好像有！覺得這個人特別奇怪，能算嗎？啊，好煩，戀愛什么的，太難懂了。”

戀愛問題太令人傷神，想了一會，夏櫻就覺得睡意侵襲上來，被高零抓著的手暖暖的，他身邊也很溫暖，不知不覺就昏然入睡了。

夏櫻的睡顏實在太可愛，表情變化那么多，他不禁看得出神，一時間忘記繼續電話轟炸柯飛，反而被終于回電話的柯飛的來電鈴聲嚇了一跳。

高零迅速按下接聽鍵，卻沒有急于接聽，而是起身到距離夏櫻遠一點的地方才開口說話。

“好你個臭小子，居然把女人帶到偵探事務所來，這里好歹是我的辦公地點，正經嚴肅的地方。而且，一有女人就被迷得混混沌沌，平時至少還懂得幫我把地方收拾干凈。”

高零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教訓電話那頭的人。

柯飛被一頓罵得沒脾氣，苦笑著賠罪：“前輩，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回去給你做牛做馬！啊，對了，林安兒啊，你的委托人要找的失蹤女兒——”

“你接手這個案子？林安兒的尸體現在在哪個法醫那里解剖？”

高零竟然知道林安兒的死訊了。

看來，他正眼都沒瞧自己買的美食，拒絕跟自己暢飲一番，是去林安兒家了。

柯飛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林安兒被親生母親錯手殺死、埋在自家院子的事情暴露，是高零從中發力。自己和君嵐在偵探事務所里品嘗美食的這段時間，高零究竟去林安兒家做了什么事？

前輩什么都不對自己說，總是這樣，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吧？既然如此，憑什么自己卻要對他坦誠相待？甚至經常不小心泄露了一些情報給他。

柯飛心里不爽，故意用一副冰冷冷的口氣擺出架子：“問這干什么？”

臭小子的情緒怎么比翻書還快，又不是女人，耍什么小脾氣？

高零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沉默，讓電話兩邊的空氣同時冰凍。他很了解柯飛，肯定是柯飛先忍受不了這樣的氣氛。

“好啦，我說，君嵐姐負責的。哈哈，前輩很驚訝吧，我和君嵐姐晚上在偵探事務所暢飲一番，聊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說了不少你的壞話！前輩？不會吧？居然就這樣掛我電話了！小氣！”

原來玻璃杯杯口的紅色唇印，是君嵐留下的。

這還是君嵐第一次來偵探事務所，距離自己給她名片之后，一個多星期，她才來，真是符合她性格的時間。

高零很喜歡跟君嵐打交道，工作上和私下，君嵐都是適合交往的女性。她懂得分寸和距離，即便她是游沐的女朋友，高零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接受她的邀請，跟他們一起吃飯看電影。

假如說游沐、君嵐和自己曾經站在同一條線上，他們之間的距離，被君嵐這個心思清明的女人調整的很好，彼此都是最合適的距離。

可是，一想到君嵐好不容易來一趟事務所，居然被柯飛撞見，還被他拉著一起吃吃喝喝，高零心里就有些不快。

游沐死了，君嵐應該走出那段傷痛，再去遇見喜歡的男人，展開全新的戀情。

但是，高零不希望那個人是柯飛。

因為，柯飛和游沐，有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

再次選擇那樣的男人，君嵐一定會有意無意地從柯飛身上尋找、看到游沐的影子，這樣的戀愛關系，對他們兩人來說，未必幸福。

不過，這終究是別人的私事，柯飛和君嵐要如何選擇，他沒有資格發表意見。

游沐也沒來得及囑托自己替他照顧君嵐，自己能為他做的，不是插手干涉君嵐的感情生活，而是調查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唔，重死了。”也不知道是毛毯太重，還是夏櫻夢見從馬路上把自己拖回來太重了，一副嫌棄又痛苦的表情拼命蹬掉毛毯。

“好好睡一覺吧，明早才有精力幫我跑腿去買另一個區才能買到的芝士蛋餅。”高零望一眼睡夢中的夏櫻，輕輕掩上門，豎起大衣領子，鉆進夜風中。

這里也是充滿了血的氣息。

高零抬頭望一眼法醫部的牌子，倒吸一口涼氣，死人的血，包含的情感、氣息和記憶都跟活著的人不一樣。

因為被送進這里的人，皮膚都被切開了，血液離開了他們的身體，在這里凝結、飄散，久久不散。

高零試著想象了一下，要是君嵐跟自己擁有同樣的能力——

她纖細修長的手指觸碰到從尸體里流出來的血液，死者生前的記憶畫面全部浮現于眼前，那還需要她的法醫知識嗎？

看來，這種能力最不適合法醫使用。

“讓我再試試吧，絕對不是偶然的巧合，更不是我的錯覺，林安兒的血液中也有那種奇怪的藥物成分！”君嵐身上的法醫服都沒脫，神色緊張地追著法醫部的頭兒跑出來。

法醫部第一把手付博士已經上了年紀，本來他最看好君嵐，可惜游沐死后，她變得格外執著，喜歡鉆牛角尖。

法醫和死亡之間的距離最近，分不清楚界限，沒有及時抽身，就會被那片黑暗拽進去。

走近那個房間，要試著去了解死者，不惜讓自己“變成死者”，離開那個房間，就要忘記死亡的氣味。

可是，君嵐忘不掉游沐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