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仔細地摸了摸這個八仙過海青花大罐的腹部，然后微微點了點頭：“好像是的。”

　　“可是如果這么容易就被發現，造假的人也太不走心了吧？”劉飛宇撓撓頭，“他們花心思下這么大的局，竟然不用心做個仿造品嗎？”

　　徐林笑了笑：“這么大的局？你覺得這個局有多大？”

　　“按照徐林哥你們的分析和猜測，這個李志和那個叫什么翠云的大姐就是一伙兒的，當然還要加上這個賣瓷器的，還有龍騰的人啊！說不定還有其他一直盯著小胡的人，他們這么多的人，難道這個局還小嗎？”劉飛宇感覺很不解，“這都一堆人了呀！”

　　“說你傻你還真傻啊小劉？”陸無雙“嘖嘖”兩聲，搖搖頭，“他們雖然是一幫人，但是用的一直都是同一種騙術，騙的都是你們這些人，對他們來說是屢試不爽的事情，你懂我意思嗎？”

　　徐林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那個已經被周朝鑒定為是新仿的瓷器，然后笑了笑，站起身：“有一種說法叫做所謂的智商過濾，之前小聰提到過，說從數年前開始就有人招聘什么網上打字員，只要在家有電腦有網絡就能千字三十或者多少錢，至少十年前開始就有，到現在依然存在，這說明他們這些年中始終還能騙到錢。你們大概都收到過那種短信或者接到過電話，跟你說你中了什么獎讓你去領，或者是冒充你的親人跟你說讓你往哪個卡上打錢……你們相信過嗎？”

　　“當然沒有啦！”在場的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徐林點點頭：“對，這就是一種最基本的過濾，你們本來就不是這些人的群體，在你們心里或許還想著，這種東西誰會上當啊，太弱智了吧。但多少年了這個東西一直都存在，網上還會有不少現身說法，表示自己被騙了。”他嘆了口氣，“我們在這里把什么智商和基本常識之類的東西撇開不提，這歸根結底就是一種過濾。”

　　“小胡也是一樣，”周朝接話道，“如果他本來就對這個沒興趣，根本不可能買任何古玩，就不會成為目標受眾。他這兩天在這里轉，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個，不太懂行，又挺想通過這玩意兒賺到錢，看起來比較好騙。所以自然是目標受眾啊，今天李志上來，如果一開始小胡就選擇了拒絕，他們就會立刻轉向下一個目標，而不是在小胡身上浪費時間。”

　　胡進益：“哎？什么叫浪費時間啊？”

　　“就是一個說法，”周朝拍了拍他肩膀，“不過我還是挺服徐林的，居然能看出來他們是一伙兒的。”

　　徐林的笑容里帶著些得意：“我說過了，周朝鑒寶是憑他的眼力看古董，而我是憑眼力看人，那個大姐上來二話不說就買了東西，這本來就不太合常理。那時候小胡的表現看起來是已經動心了，李志去跟許翠云商量的時候，卻完全沒有避開他。專門挑了很多人都會去的茶館。而且你們要知道，那個大姐買了那個青花大罐之后，可是什么都沒買基本什么都沒逛，那她如果一開始就目標明確，為什么買了之后不回去，要一直待到晚上？她出現的那個時間點，我就已經基本猜到了這個套路。”

　　“先是讓你覺得這個東西很真，但是卻被人買走，李志一心想要，甚至不惜用搶劫這種招數，然后你陰差陽錯，成了許翠云的救命恩人，她看你喜歡想要，就主動提出，更低的價格把這個青花大罐讓給你。這一切是不是很順理成章？”徐林嘆了口氣，“其實他們說的很多個地方都漏洞百出，但是還是那句話，這本身就是一種篩選，只有察覺不出來的，能上這個當的人，才有可能上下一個當。”

　　陸無雙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龍騰藝術品檢測中心？！”

　　“既然留了許翠云的電話，小胡，你也別忘了去四處發發，表示你手頭有這個東西要賣，”徐林輕聲道，“我們演戲，就演全套。我猜許翠云也不會等太久，就會聯系你，告訴你她那里有合適的買家，牽線搭橋出高價，你心動不已的時候，又告訴你，還缺一個檢測報告。”

　　一旁的小劉耷拉著腦袋：“徐林哥，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我也就不會上這當了，現在還被趕出家門。”他一把抓住徐林的手，“徐林哥，你們一定要為我報仇！”

　　“得了吧你小子！”徐林反手抽打了一下他的腦袋，“還為你報仇，是一起去討回公道！還有，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責怪你的家人，你做錯了事情，應該學會的是領悟自己哪里沒有做好沒有做對，而不是怪這個世界上壞人太多，你的家人不理解你之類的，明白嗎？！”

　　小劉忙不迭地點頭，站直了身體：“是，徐林哥，我記得了！”

　　胡進益笑起來：“哈哈哈，你們這個對話，就和當時周老師教我一樣，不過我心服口服，所以我現在呀，尊稱他為半個老師。”

　　于是接下來，又是各自奔忙，周朝把這方面的情況都報告給了有關部門，錢路那邊表示已經在派人去查龍騰的事情了，陸無雙帶著小劉一起去找了當時給雜志社打電話說受騙了的那個阿姨，趙聰還在對著電腦屏幕不停地敲擊，尋找著許翠云、李志等人的資料。

　　“對了，無雙，徐林哥，”趙聰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開口，“龍騰那邊的攝像頭，基本都掉了，一些是視野被擋住了，還有一些是被熊孩子們玩兒的時候弄掉了，我們還需要去裝幾個新的嗎？”

　　陸無雙聞言轉頭看向徐林和周朝，像是在征求他們的意見。周朝搖搖頭：“先別裝了，一方面是幫助不大，另一方面是這個東西畢竟不能作為證據。而且，再重復去裝，反而容易引人懷疑。”

　　“好，那我抽時間找幾個人，把所有的都撤干凈。”陸無雙點點頭，“一共裝了四個，現在就剩下一個了，還是視野最不好的一個，倒不如卸了好些，沒那么多事。而且神不知鬼不覺，龍騰的人，壓根兒不知道，哈哈哈！”

　　“總之，這陣子大家都辛苦了，再堅持一下，我們既然下海撈魚，就要一網打盡。”徐林沉聲道，“絕對不能讓龍騰的人再找到機會！”

　　“好嘞！”

　　幾個人興奮地擊掌。

　　這漫長的一天終于要結束了，徐林一個人騎車回家，到家之后又翻了一遍媽媽留給自己的那封信，他在心里長嘆一聲：“媽，我也不知道我走這一步是對還是錯，會不會打草驚蛇。但是如今之計，大概也只能先這樣了。龍騰的問題，肯定不止是騙取高額的檢測費用這么簡單，它一定和源流也有關系。但現在……我不知道能相信誰，但是僅憑我一己之力，肯定是沒有辦法調查出太多東西的，我必須要尋求其他人的幫助和力量。”

　　而此時，這座城市的另一端。

　　一個茶舍的包廂里，兩個男人正在面對面地坐著喝茶，其中一個男人拿出一個小東西，輕聲道：“你看看這個。”

　　對面的男人皺起眉：“這是什么東西？監控攝像頭？”

　　“最新型的微型監控。”說話的男人頓了頓，“你知道我是在哪里發現的嗎？”

　　“哪里？”

　　“龍騰附近的一條小巷，”那男人嘆了口氣，“幾個小孩子玩鬧的時候，有人不小心撞下來的，他們小，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手下的人認得。你知道那條小巷，從那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對著哪里嗎？”

　　那人悚然一驚：“哪兒？難道是那個門？”

　　“是的，就是那道小門。”男人嘆了口氣，拿起茶杯，卻沒有喝茶，只是停在半空中，輕聲道，“有人盯上龍騰了。”

　　“這也是正常的吧？龍騰收檢測費，一直以來都有人在鬧，但是我們的檢測流程沒問題他們也抓不到什么把柄的，您放心。”對面的男人連忙開口。

　　“放心？我早就說過，呂梁這個人，好大喜功，不堪重用。龍騰這些年只是為了讓他發這點小錢嗎？三番四次地讓人惹事，還敢偷偷搞一些貨出去賣，目光那么短淺，膽子倒是越來越大！”那男人說著，狠狠地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水濺了出來，他沉聲道，“你抽空去看看，如果只是檢測上的事兒被查出來，倒不是什么問題，但是……”

　　“您的意思是，要先去探探風聲，如果是查到了……我們，就要準備提前撤離嗎？”另外一個男人開口問道。

　　“嗯。”

　　“那呂梁他……”說話的人小心翼翼地看著旁邊那個男人的臉色，斟酌著開口，“要怎么和他那邊說？”

　　“這個人還有用，你要穩住他。必要的時候透一點消息，就說龍騰要被查了。讓他早點準備各種事宜。記住，要找靠譜的人。丟一兩個空殼公司沒有關系，重要的是我們的大局。”

　　“是，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