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導演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忙碌起來。

　　昨晚是徐林這段時間以來好不容易睡的唯一一個好覺，所以他今天精神頭不錯。

　　“讓我們歡迎下一位持寶人。”

　　隨著背景音和掌聲，一個戴著手套拿著字帖的人走了進來，做完簡單地自我介紹之后開始展示自己的收藏，但這時候，徐林的同事林峰來到了徐林身邊：“徐林，組長讓我頂一會兒班，讓你過去一趟。”

　　正在錄制的時候叫自己？

　　徐林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點頭，趕到了林峰讓自己去的辦公室，可是辦公室里并沒有人，只有桌子上，放著一個字帖，文征明的《千字文》。徐林只看了幾眼就陡然一驚：不會錯，這是媽媽的字跡！

　　徐林環顧左右，知道這一定是別人故意放在這里的，可是……是誰？又是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千字文。

　　“看出什么了嗎？”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

　　徐林轉過身，看到了錢路，他嘆了口氣：“這是你們從哪里發現的帖子，什么時候的事？”

　　“先告訴我，你看出了什么？”錢路的聲音非常嚴肅，“徐林，你要明白一件事，你之前既然答應了我們，我們就是并肩作戰的戰友，你不應該對我們有所隱瞞。”

　　徐林心頭一驚，看著錢路的表情，有些摸不準錢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頓了頓之后開口：“隱瞞？”

　　“你究竟是為什么在調查龍騰？”錢路將目光轉向桌上的千字文，不徐不疾地說，“我聽說，前段時間你四處找《孝經》那期的拍攝母帶？我還聽說，你小的時候你媽媽喜歡跟你玩兒點什么小兒科的猜謎游戲？”

　　“你！”徐林握緊了拳，心頭一陣無名火起，他深吸了一口氣，“錢路，我喜歡直話直說。”

　　“哦？”

　　錢路微微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徐林，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和我父親提出合作，說到底是為了你好。”他的音量微微提高，“我說這些，并不是在開玩笑。若論鑒定古玩，你的水準也就是比小孩子多一點，古玩圈里最不缺的就是鑒定專家和學者，有我父親在，誰都要給他幾分面子。若論調查能力，你沖動也沒有什么條理，掂量不清楚敵我形式，充其量就是比你身邊混著的那幾個小孩子冷靜一些，還能制定點計劃，再加上你的成長環境，多少知道點陰謀詭計這種東西，不至于平白無故上當受騙，但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關鍵時刻恐怕連自保都難以做到，我們有最專業的人可以去調查，你這兩樣都不行，你覺得我們為什么會找到你？”

　　雙方沉默了好一會兒，徐林索性坐在了辦公室里的椅子上：“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高估過自己，你們找我的原因最簡單不過，”他微微揚了揚嘴角，“因為這個世上，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到。就算我鑒定能力不行，調查能力也不行，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無一用的書生，但只有我能根據我媽媽寫的書法來判斷，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東西，她到底給我設置了什么樣的小兒科的密碼。”

　　在說到“小兒科”三個字的時候，徐林故意一字一頓地說出口，像是在強調一樣。

　　大概是沒想到徐林竟然會反將一軍，錢路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現在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你的母親和‘源流’這個龐大的造假集團有關，我們隨時都可以去搜你的家。徐林，解字謎都需要密碼，公安系統也好，我們特別調查小組也好，有的是解密高手。你不要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連你媽媽留給你的最后的念想都沒有。我們之前可能對你實在是太客氣了，才讓你覺得我們是在求你。”

　　錢路雖然是書香門第，但從來不喜歡文人文縐縐假儒雅的那一套，再加上他算是半個“武將”，喜歡“能動手解決的問題就不要動嘴”，平時話就不算多，開始講話就會非常直接，他說完這些之后，也坐在了徐林的對面：“徐林，我以為你是個識時務的俊杰，是我看錯了嗎？”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先禮后兵吧？徐林的腦子里瞬間閃過了無數條想法，他甚至在想：眼前的這個人會不會有可能也和“源流”有關？他抿緊了嘴唇，一時間有些拿不準自己該做什么。

　　“徐林，我聽周朝說，你們因為幾個疑似被騙了高額鑒定費的人而在調查龍騰藝術品檢測中心，當然，根據我們了解的情況，龍騰在這一塊兒應該的確是有些貓膩。但我還是想問一句，”錢路頓了頓，抬起眼眸神情認真地看著徐林，“你到底是為什么才在調查龍騰？如果我沒猜錯，即使是現在，你用的這些方法，也是有為了拖延時間的成分在里面的，對吧？”

　　被錢路看穿心事的徐林并不意外，他迎上錢路的目光，無畏地開口：“我之前頹廢了兩年，一直以為我媽媽的失蹤是意外，直到那副《孝經》出現。”他嘆了口氣，“但我之前并沒有意識到我媽媽也許會在里面留下線索，所以我只是一直在追查這幅《孝經》的來路，當然，你大概也知道，古玩圈這個事情很難挑明了講，只能先想想辦法獲得老許的信任。但那次周朝在我家發現《千字文》上的字順序有問題，雖然那個帖子我什么都沒找到，但卻提醒了我，也許媽媽會在別的東西上留下線索？所以我才費盡心力，找到了當時拍攝《孝經》那期的未剪輯母帶，抱著僥幸心理，想著也許能找到些什么。”

　　這才說到了重點，錢路的身體微微前傾，聽的非常認真：“找到了嗎？”

　　“龍騰虎躍。”徐林索性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這是他最近一直帶在身上的，“她只留下了這四個字的線索，但是因為當時我和陸無雙他們正在調查龍騰，也的確發現龍騰在檢測上面是有一些問題的，所以我才忍不住往這方面想。”

　　錢路伸出手接過那張紙，紙上亂七八糟畫了一堆，還寫了些數字之類的，但最后圈出來的就是那四個字：龍、騰、虎、躍。

　　這張紙雖然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個殘頁，應該是在某個A4紙上寫寫畫畫，最后撕下來的一部分，邊緣很粗糙，同時也有些發皺，中間還留下了明顯的十字形折痕，但是錢路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因為被徐林一直隨身帶著，而且有空他就會拿出來看看。

　　“徐林，我們目前仍然是合作關系，所以下一次有同樣的情況，我希望你能早一點告訴我們。”大概是因為覺得徐林對自己交了底，錢路的臉色和聲音都緩和了幾分，“龍騰那邊，有查出什么嗎？”

　　徐林嘆了口氣：“這不是指望你們呢嗎？”他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我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能力有限，也不會讓周朝來幫忙，我讓周朝幫忙，不等于是告訴了你們？”

　　“可你并沒有告訴我你媽媽留下線索的事，我以為我們只是去搗毀一個故意用連環套騙取別人高額檢測費的犯罪窩點呢。”周朝在這時候走了進來，徐林不知道他已經聽了多久，但也對他的到來并不意外，周朝走上前，拍了拍徐林的肩膀，“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我們也許應該換種方式調查。”

　　徐林卻搖了搖頭：“當時的情況，你也知道，無雙在劉宇飛手上，我必須要做點什么。更何況……”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媽媽已經失蹤兩年了，我這兩年來經常懷疑這個懷疑那個，自己都已經快要魔怔了。你說僅憑四個字，還很有可能是我自己硬湊出來的四個字，這四個字又語焉不詳，龍騰虎躍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說龍騰，會不會是因為我正好知道龍騰所以先入為主？這些都有可能，我根本沒辦法說的！我自己都沒辦法相信自己的判斷到底是對還是錯！”

　　說著，他胡亂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整個人看起來都變的有些頹廢。

　　聽他說了這些，錢路的神色終于徹底緩和，他和周朝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周朝走上前，拍了拍徐林的肩膀：“徐林，振作點，你不想找回你媽媽了嗎？”

　　聞言，徐林一下抬起頭來，他站起身，有些急切：“你們有什么新線索了嗎？”

　　“你看看這個。”

　　錢路終于再次將目光轉向了桌上的那份《千字文》，這是我們行動小組在其他城市搗毀“源流”分支的時候，查到的一個帖子。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徐林的表情，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其實我們的行動并不算成功，沒有抓住任何核心人物，甚至……我們認為，這個帖子很可能是源流的某個人，故意留下的。”

　　徐林猛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