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審訊室里，錢路猛地一拍桌子：“說！”

　　對面那女人嚇得有些哆嗦，小心翼翼地看著錢路：“我，我知道的我都說了啊。”她眼里含淚，幾乎快要哭出來，“我們平時就負責放個貨，做個中轉站。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啊。”

　　周朝和徐林經過了特別許可，站在審訊室的外面，徐林仔細地看著那個女人的表情，他開口道：“錢路，我覺得她在說謊。你提到呂梁的時候，她明顯比平時更緊張，就呂梁這條線，你再仔細問問。”

　　“說起來，”周朝轉向徐林，“我一直都想問你個事，你是不是研究過微表情這類的東西？怎么好像對人的情緒啊亂七八糟的，把握得特別準？”

　　徐林失笑：“哪兒就那么神奇，還什么微表情，沒有那么復雜，只是我對人的有些眼神和動作比較敏感一點，但這種驚喜程度比起你們鑒定古董，實在是差太多了。要不然我早就去當什么表情鑒定專家了，誰還沒事兒在電視臺打工啊。”

　　“小徐，周朝。”

　　錢老的聲音傳來，徐林和周朝連忙回過頭，發現錢老旁邊還有個中年人，徐林還在發愣一時間沒認出來，周朝卻驚呼出聲：“易先生！”

　　易謙。易老先生的獨生子，國內古玩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之一。他父母都是真正的資深前輩，本身也是收藏大家。而且最為可貴的是，易謙在父母去世之后，在三年時間里，陸續將父母親收藏的數百件珍貴的古玩都盡數捐給了各地的博物館。

　　他就是所謂的古董鑒定界的“全才”，大多數古玩鑒定者，尤其是到了專家的地步，都只能鑒定一種最多兩種古玩，比如周朝在字畫鑒定上算是精通，其他方面卻只能說是一知半解了，稍微深一點的他都不懂，只能算是個愛好者水平。孫遜之在古幣界是真正的專家，有個說法是他只要聽個響，就能知道這是什么朝代的錢幣。當然，這都只是夸張的說法。

　　但易謙不同，所有人見到易謙，哪怕是錢老，都要客客氣氣地稱呼他一聲易先生。都說易先生“長了兩雙眼睛”，因為他鑒定古董的能力很強，而且幾乎涵蓋了各個領域，從字畫到瓷器青銅器等等，都非常擅長，而且他鑒定所需要的時間非常短。當然，他最擅長的還是瓷器的鑒定。

　　現在易先生一般都在周游列國，想去看看有沒有流落國外能收回來的珍貴古玩，所以很少露面，更鮮少能有人請得動他來做任何古董鑒定之類的工作。對周朝、徐林這些后生晚輩來說，見易先生一面可以說是難于登天。

　　徐林也只是看過他的報道和采訪，聽自己的爸媽提到過這位傳奇人物，面對面地見到還是第一次，他連忙走上前，恭敬地開口：“易先生。”

　　“不用客氣了，”易謙擺擺手，看起來格外謙和，“這次的事情，我大概都聽錢老說了，能夠摧毀龍騰藝術品檢測公司，還有周邊這些市的烏煙瘴氣的騙錢的機構，你們功不可沒。我知道很多小角色都是你們順藤摸瓜找出來的，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雖然說的是“你們”，但易謙的目光卻是看著徐林的。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其實這些情況不止國內有，國外也有，藝術品市場的利潤實在是太驚人了，人們為了這巨額的財富，不惜鋌而走險。東西方的藝術品市場都是如此，國內更可怕的地方在于，民間的收藏者總是還幻想著‘撿漏’，但是歷代流傳下來的真品就只有那些，還能去哪里撿呢？正是瞄準了這些人的心態，所以現在很多拍賣機構和造假者勾結在一起，甚至形成了完整的造假、拍假一條龍的產業鏈！”

　　“拍賣？”周朝皺緊了眉，有些不敢相信，“拍賣機構還敢明知道是假的還賣嗎？膽子也太大了！”

　　錢老嘆了口氣：“周朝啊，你還是太年輕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笑了笑，眼神卻還是非常嚴肅，“造假的人如果只是造出了假的，卻賣不掉，這有什么意義呢？無利不起早，他們是為了獲得錢財才去造假，而不是為了做一個能夠亂真的藝術品。你看看‘源流’就知道，他們有非常成熟的造假技術，非常高超的造假技巧，他們在字畫上面甚至很多時候能夠以假亂真，讓我們都摸不著頭緒，還能騙過現在的很多高科技檢測手段。他們還能請出所謂的專家給出鑒定證書，給他們的贗品編造出很多離奇但是民間收藏家們很喜歡的故事，從而讓這些贗品身價百倍，聽起來比真的還真！”

　　“是啊，”易謙點點頭，“他們狡猾，我們必須比他們更狡猾。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了龍騰這根線，里面所有相關的可疑人員，一定一個都不要放過！要順藤摸瓜，爭取一網打盡才行！”

　　“易先生，您也覺得龍騰藝術品檢測公司不只是涉嫌詐騙，騙取高額鑒定費之類的問題？您也認為，他們涉嫌……造假？”周朝開口道，“和‘源流’組織有關？”

　　周朝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一直以來，“源流”的人就在燕城，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嗎？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是這樣，”易謙負手而立，目沉如水，“龍騰藝術品檢測公司在燕城已經五年的光景了，你看看它和這次查到的其他公司的區別是什么？就是時間。如果只是為了詐騙，當然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騙的差不多了就走人，唯獨龍騰，屹立這么多年，如果他們只是在騙取高額的鑒定費，怎么可能會這么多年？龍騰在燕城，絕對不止做這點事。”

　　徐林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開口：“呂梁！”他猛地拍了一下墻，有些沮喪地開口，“這個女人是在跟我們耗時間！錢路！你出來一下！”

　　聽到這個話，錢路先是往單向玻璃的外面看了看，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終于還是走了出來。

　　“徐林，什么事？”錢路看著徐林。

　　“你告訴她，我們已經抓住呂梁了，她已經沒用了。”徐林急急地開口。

　　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呆住，錢老清了清嗓子：“小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那張床，通往一個地下倉庫，但是在那個地庫里，我們只找到了一些仿制的銅器之類的，如果按照這個女人的說法，其他東西都已經被轉移，那他們還有什么必要，非要在那時候演一場戲？！”徐林的語速很快，“大白天做那件事，他們不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是為了讓我們產生懷疑，立刻就去查他們！”

　　周朝瞪大了眼睛：“當時那個人說，真正值錢的東西，已經轉移走兩個小時了，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奇怪。”

　　“不，我之前想錯了。”徐林搖搖頭，“我們這次行動可能真的打中了一些人，導致他們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撤離的很倉促。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當時他們在做戲的時候，房間里其實是有第三個人的！而且第三個人，很可能就是呂梁。”

　　錢路鐵青著臉：“你的意思是，我們放走了第三個人？”

　　“當時我們包圍了那棟樓，然后搜查那個地下倉庫，抓到那兩個人后，封鎖了地下倉庫，之后我們反而放松了警惕。因為已經抓到了人，那個地庫的地形其實很復雜，如果有什么地方是我們當時沒發現的，我們撤回來之后，那第三個人完全可以逃跑！”徐林語速極快，“這女人聽到呂梁的名字明顯很緊張，她立刻就被我們抓住了，她不一定知道呂梁到底怎么樣。”

　　易謙皺了皺眉：“你這是要，詐供？”他微微搖搖頭，“這不太好吧。”

　　“兵不厭詐，”徐林認真地開口，“我們要比敵人更狡猾，不是嗎？”

　　錢路看著徐林：“可是為什么是呂梁，你有幾成把握？”

　　“我不確定，老實說，”徐林嘆了口氣，“我們對龍騰真正掌握的東西也不多，我只能說，五成把握了。”

　　錢路看著徐林，想了一會兒開口道：“值得一試了。”

　　說著，他重新走了進去，開口道：“好了，我們已經抓到呂梁了，接下來會讓別的人審你，這么費心地想要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讓呂梁趁機逃跑，真是煞費苦心。”

　　那女人聽到錢路這句話，幾乎有些失控：“怎么可能！地庫的三號門你們根本找不到！”

　　脫口而出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氣，立刻坐下，抿緊了嘴唇，然后搖搖頭道：“反正我不知道，你們既然抓住了他，就自己去問吧。”

　　“放心吧，我們會去問的。”錢路點點頭，“你對呂梁還挺有感情，甘愿自己被抓也要讓他逃跑，現在呂梁被抓了，也不錯，至少你們還能在監獄里重逢呢。知道你們犯的罪，足夠你做多少年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