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更相逢何歲年1
作者:冬月初雪|發布時間:2017-04-02 11:17|字數:6283
匠戶自元代建立,傳承發展歷經千年,各大匠人世家父死子繼,役皆永充,世世代代為皇家制作私密之物,頗有幾位載入青史的人物——傳授捍彈紡織的黃道婆、營建紫禁城的蒯祥、藏款玉壺嘴的陸子岡……可謂榮耀一時。后經戰亂紛爭,政權更迭,數十萬匠戶在炮火中被沖散,如流星一般散落民間。后又有西方的奇技淫巧傳入,匠戶便越發一蹶不振,消亡大半,剩下一些根基深厚的世家,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
想不到數百年后,匠戶的頹靡形勢,卻出現了一絲轉機。
清光緒三十年,米利堅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召開在即,盛情邀請中國參加。慈禧太后應約,當即頒下懿旨,撥款五十萬兩白銀,令貝子溥倫領隊,率一眾官員協調各省,選出參與萬國博覽會的珍品,并親筆題詞“內可維持商務、外可聯合邦交”。
一時間,各省的匠戶世家都炸開了鍋。但觀望的多,真真正正拿了作品去報名的卻是少數。原因無他,這些匠戶久不和王侯貴胄打交道,而律法卻一日嚴苛過一日,文字獄時有發生,達官貴人淪為階下囚,也不過是朝夕的事情,更何況是區區匠戶;再者,這件盛事牽扯頗廣,呈上去的作品不但要入得了慈禧太后的眼,還要入得洋人的眼,伺候不好任何一方,都是殺頭乃至滿門抄斬的重罪。
京城街頭,剛剛過了新年,將雪未雪,滿地的爆竹紙屑在風雪中還沒有完全褪掉那抹赤紅,在陰沉的天氣里格外扎眼。
一戶四合小院虛掩的門扉里,冷不丁傳來一聲婦人的嘆息。
“天下間的匠人,沒有一個敢露頭的,你為什么偏偏要去涉險?”
說話的這位正是唐夫人,木雕唐家的女主人。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則是木雕唐家的家主唐一鳴。兩人臉上的神色都是沉重,不曉得有什么犯難的事情。
唐一鳴面前放著一塊質地細膩的紅絨布,他的神色格外認真,并沒有聽見妻子的嘮叨似的。他在意的自然不是這塊華貴的紅絨布,而是上頭的一只木雕圓球。
這圓球是鏤空的,布滿細膩花紋的外皮打磨得極其細膩,散發出象牙一般的柔潤光澤。
唐一鳴從紅絨布上拿起木簽子,往圓球的鏤空花紋里探進去,輕輕撥弄了一下,里頭便傳來“格朗格朗”的清脆聲響。
原來這圓球里頭另有乾坤。
鏤空大球里還包著一層又一層的小球,隨著圓球的轉動,里頭的一層層雕花鏤球也跟著轉動,窗外的光影篩入其中,又從交疊的鏤紋漏出,便被分割成了無數細碎的光斑,在紅絨布上不斷變幻,直教人眼花繚亂。
唐夫人定定地望著那絨布上跳躍的光斑,眉頭有幾分舒展開,又輕輕嘆了口氣,道:“我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你可曾想過軒兒。這樁事情還不曉得是福是禍,若是牽連了他……”
唐一鳴手上頓了頓,把竹簽子往圓球里一斜,“格朗格朗”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層層的圓球紛紛顫抖著停止晃動,霎時間,屋內一片靜謐,只有那光影還在隨著圓球的微顫而動蕩。
唐一鳴站起身,指了指那木球,眼里閃過一絲痛惜。
“國家四分五裂,瀛國人和俄國人為了爭我們的土地,都在老佛爺的眼皮子底下打起來了。咱們如何能平平安安的?萬國博覽會是個契機,如果能在那會上揚眉吐氣,也能叫洋人高看咱們一眼。”
唐夫人訥訥看著他,一時語塞,末了,有些生氣,帶了幾分意氣,說:“你是家主,我也說不過你,也不敢說。咱們叫爹來評評理,總是可以的吧?”
“我都聽見了。”唐一鳴的父親唐源彬此時正緩緩從后廳走出來,他捋了捋胡子,臉上也是一片愁容,估摸著心中也在權衡,夫妻兩人都不做聲,緊緊盯著老人家,等他的決斷,過了會兒,老人終于一揚手,下定決心說,“你明天去把這件十六層鬼工球和我雕的微縮頤和園一并交給倫貝子。發揚技藝,是唐家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本分,至于結果是福是禍,咱們管不著。”
唐家獻寶鬼工球和微縮頤和園的事情很快傳了出去,溥倫更是以唐家為榜樣,張貼布告,說是唐家牽頭獻寶有功,現將唐家的義舉稟告上去,聽候慈禧太后賞賜,借此游說那些猶豫不決的工匠世家。
原本正在遙遙觀望的匠戶,受了鼓舞,當即踴躍獻寶。不過三日里,匠戶們就獻上了二十余件精美華麗的珍品。
唐家一家得了溥倫的囑咐,等在家中哪里也不敢去。可賞賜還沒等到,唐夫人就聽聞了一樁傳言。
她那日得了信兒,同在京中充役的瓷器世家的孟夫人患了重病。匠戶世家祖祖輩輩在京中伺候貴胄,平日里少不得有相互照拂的時候,彼此都有幾分交情。她聽聞此事,便打點了東西去探望孟夫人,正巧遇上其他幾家匠戶世家的夫人,大家閑話時難免便提及了這樁和匠戶密切相關的大事兒。
其中一人冷不丁提到,聽說慈禧太后撥的那五十萬兩白銀,遭到官員瓜分揮霍,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唐夫人心中當下寒了一半兒,追著問了兩句,那位夫人卻又不肯細說了。唐夫人越發坐立不安,勉強撐到探完孟夫人,便急匆匆往家趕,將這消息告知了唐一鳴。
“現在洋鬼子已經欺負到家門口了,那幫大人們,明面兒上爭先恐后的為老佛爺建言獻策,實際可不是能撈一點兒是一點兒?現在鬧出官場貪墨之事,只怕……只怕那個什么萬國博覽會是去不成了!”
唐夫人這么大半日下來,不住在唐一鳴耳邊念叨,唐一鳴開始只是笑著勸她不要偏聽偏信,唐夫人說得多了,唐一鳴只好沉下臉色責備道:“去不成便去不成了,左右咱們家的本分盡到了就已足夠。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處,真相到底如何,總會有個公斷,咱們就在家中安心等待便是。”
他說完,后頭不管唐夫人再說什么,他也只繼續帶著兒子唐明軒給作品打磨拋光,不再理會。
唐夫人見了他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心中窩火,一掀簾子回了房。
今兒難得出了些太陽,唐源彬也沒管兒子兒媳的爭執,他自個兒叼著一桿還沒點的旱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瞇著眼看面前這塊巨大的木雕群。
這陣子,唐源彬除了忙碌萬國博覽會獻寶,還在給孫子唐明軒張羅親事。
唐家祖祖輩輩皆為木雕匠戶,和另一木雕匠戶陳家歷來交好,陳唐兩家的祖籍都在滎州,兩家在京城相互扶持。唐源彬和陳家家主陳文淵更是志趣相投,關系要好。正巧唐夫人和陳家大奶奶同時有孕,兩人索性給孫輩指腹為婚。
后來,唐家生了個小子,即為唐明軒,陳家則生了個丫頭,叫煜棠,也算是緣分。
兩家長輩便為唐明軒和陳家丫頭正式定下了婚事。前陣子,唐源彬聽說陳家丫頭繼承了自家祖父的衣缽,便將一套唐家世代傳下來的刻刀送給了她,以示祝福。
前幾天,陳家也送來一套滎州全景及人物百態微縮木雕群給唐明軒作為回禮。
這套木雕十分細致,比唐源彬親手雕的微縮頤和園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千雕萬琢,特意選取了滎州城的景觀風貌,寓意很深。
唐源彬看了禁不住嘖嘖贊嘆:滎州城的一草一木,幾乎都能在這件作品上找到,細膩非常;除此之外,還雕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一個黃楊木小人都面容各異,栩栩如生。
唐明軒是個有些頑皮的孩子,哪里肯乖乖地幫父親的忙?他趁著唐一鳴不注意,便跑去唐源彬身旁,一邊殷勤幫唐源彬點旱煙,一邊拿了一個小人兒在手里把玩,問說:“爺爺,這是那個陳煜棠給我的禮物嗎?她要是有這個小人兒好看,我就嫁她。”
唐夫人冷不丁聽見這句,斥責道:“小孩子胡亂說些什么?就算要結親,那也是‘娶’!”
唐源彬剛咂巴兩口煙,禁不住哧地笑出聲來,弓起手指翹了翹唐明軒的額頭。
“小小年紀,你曉得什么是‘娶’,什么是‘嫁’嗎?老陳家那丫頭我見過,水靈得很,怪討人喜歡的。話說回來,你倒是能看上人家,人家能看上你么?都是手藝人家,瞧瞧人陳家的技藝,將來你雕的東西要是入不得陳家的眼,那可是給咱唐家丟人了!”
剛要開口,外頭忽然傳來重重的拍門聲,吵吵嚷嚷的嘈雜聲傳來,反而聽不真切對方的言語。
一家子都愣了愣,唐夫人最先回過神來,道:“可能是官府的人。”
唐一鳴放下上蠟用的棕刷,站起身,吩咐一旁嚇得呆傻的家仆過去開院門。
外頭來的果然是一隊官兵,不等唐一鳴詢問,這幫人便要沖進小院,家仆沒見過這等場面,下意識去攔,開口懇求道:“各位大爺,你們……你們先別往里闖,有話好說啊!”
唐一鳴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來頭,不敢得罪,呵責了家仆兩句,同時趕緊走過去,將家仆往邊上拉了拉,將院門閃開,讓這幫官兵進來。
領隊的闖進院子里,一眼便看見了陳家送來的滎州全景及人物百態微縮木雕,二話不說湊了過去,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唐一鳴無奈,急忙過來,從袖子里拿了一錠銀子,塞給領隊的人。那人看了眼銀子,卻不肯要,將銀子推回唐一鳴的袖子里,道:“昨夜,唐先生呈上去的十六層鬼工球和微縮頤和園都不翼而飛,可知道什么線索么?”
唐一鳴當即大驚失色,往后退了一步,耐不住那人質問的語氣,惶惶道:“不、不知道。木雕呈上去后,便沒有見到過了。”
“你的木雕獻到了何處,是一樁絕密,統共就是你和倫貝子兩位清楚,你不知道的話,難不成讓我回去審審倫貝子?我看是唐先生后悔獻寶了,又把那兩件作品‘拿’了回去吧?唐先生還是如實招來,莫要攤上殺頭的重罪。”
唐源彬嚇了一身冷汗,終于反應過來這人的真正意圖,連忙站起身,陪笑順著他的意思道:“這位大人莫要著急。鬼工球和微縮頤和園才獻上,動靜雖然鬧得不小,但畢竟還未呈上禮單,臨時換成這方‘滎州全景及人物百態微縮木雕’,恐怕也是行得通的吧?”
那人滿意地“嗯”了一聲,回頭示意了一下左右,轉身就走。兩名官差當即將這尊“滎州全景及人物百態微縮木雕”抬出了唐家小院。
唐明軒見了,憤憤攥緊了手里那個唯一幸免于難的小人,大聲罵道:“這和搶有什么差別?我看東西就是他們偷走的!這幫壞人!”
唐一鳴嚇得趕緊捂住了唐明軒的嘴,見官差急著回去復命,已經走出小院,并沒有聽見唐明軒的話,這才小聲嘆了口氣。
唐源彬臉上漲得通紅,過了半晌,才恨聲道:“官場貪墨的事情只怕是真的。他們不但貪了銀子,還把我們獻上的寶物也一并吞沒了。五十萬兩白銀吶!”
三個月后,溥倫從圣路易斯輾轉回京,不久,便得到了太后的重用。而唐一鳴一家,像是被遺忘了一般,仍然沒有聽到什么動靜,更遑論賞賜了。
唐一鳴多等了幾日,終于聽到消息,說是同樣獻了寶物的早在溥倫回京后就得了賞賜,多問了幾家,都是如此,恐怕至今沒有說法的,就只有唐家一家了。事情論理說不至于拖延到現在,只怕是中間出了什么差池。
唐一鳴想起那件被貿然奪去的滎州全景及人物百態微縮木雕群,心底隱隱發寒。家仆見他整日坐立不安,不住嘆息,當即提議道:“老爺在這里干著急也不是辦法,何不找個明白人問問?”
唐一鳴憂心道:“我何嘗不想去問問?可朝廷的事情,我們這些做工匠的哪里能知道?能走動的也不過就是些同屬賤籍的匠戶罷了。”
家仆趕緊道:“老爺這話可岔了,老爺雖然沒有官職,可這么多年,達官貴人也沒少接觸。”
唐一鳴搖頭苦笑:木雕這門技藝并不討巧,做出再精湛的作品上貢,最后得到的也不過是些賞賜,哪有機會真正見到什么貴人?
可轉念一想,他沒有什么門路,未必那些討巧的手藝人也沒有門路。
唐一鳴這么一琢磨,忽然記起自己在京城有位姓陸的朋友,兩人年輕時便結交,彼此都還算投脾氣。那位陸先生也是位匠戶傳人,善治景泰藍,技藝精湛,前朝后宮,許多用品都出自他手,陸家祖上又頗得順治爺的賞識,曾被召見過兩次,榮寵一時,因而在京城頗有些門路。只是近兩年他和這位陸先生都差事繁雜,碰面的機會不多,沒怎么接觸。
事態緊急,唐一鳴決定擱下禮儀面子,去陸家打探一番消息。他倉促之間,只帶著家仆物色了兩件古董,便匆匆去找那位陸先生。
唐一鳴出門便是申時,等到置辦完禮物,再找到陸先生府上,天色已經黑沉下來了。按理不是登門拜訪的好時候,可唐一鳴越想越覺得處境不妙,現下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陸家門戶相比唐家要大上許多,唐一鳴進門時,恰逢陸先生正在會客,來人恐怕是位官員,唐一鳴本欲回避,但管家和他相識,很是客氣,主動提及這位大人來了不短時候,恐怕就快走了,好心把唐一鳴請進門,讓他在一旁的花廳等待一會兒。
唐一鳴仍然等了好些時候,眼看吃飯的時候將要到了,他不好再等,便走出花廳,想和管家知會一聲,改日再來拜訪,卻聽見有人說話。
唐一鳴趕緊往一邊避了避,隔著一排高大的青松盆景,順著縫隙見到說話的其中一人正是陸先生,他身旁的人錦衣華服,只怕就是那位大人。他正要退回花廳,同時聽見陸先生開了口,便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李大人剛剛提及唐家,不曉得唐家是犯了什么事兒,這樣嚴重?”
李大人“呵”地笑了聲,搖搖頭,刻意賣了個關子:“唐家這次算是完了。”
陸先生拱手笑道:“愿聞其詳?小人同樣身為匠戶,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不曉得他們做了什么惹得老佛爺大發雷霆?李大人若是能告訴小人,小人日后進獻物件,也能多留個心眼兒。李大人放心,恩德在心,您那對兒景泰藍鼻煙壺,小人必定不遺余力,讓李大人滿意。”
李大人瞇眼,隨手在陸先生肩頭拍了拍,道:“有勞有勞。這樁事我也是遞折子的時候聽張大人提起的,你若是專門去問旁的什么人,可能還真問不到。你說唐家好端端的怎么這樣想不開,偏要雕那些乞丐、妓女什么的,叫西洋人看了笑話,還上了什么報紙,丟盡了大清的臉面,惹得老佛爺大發雷霆。不過好在唐家還呈上了滎州全景微縮木雕。那里頭的奎星樓、小城隍廟又得了洋人的贊賞,因此老佛爺一直沒有頒旨,恐怕是賞是罰還沒有定論。”
兩人一路往外走去,陸先生邊往外送李大人,邊喃喃念道:“不曉得這回能不能功過相抵。”
李大人哼笑一聲。
“我看難嘍。”
唐一鳴臉色蒼白,踉蹌了一下,家仆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強沒有摔倒。他這一動作,那位李大人正側臉去和陸先生說話,沒有看到,倒被陸先生看見個正著。
陸先生看見是他,當即吃了一驚,臉色不太好看,給管家遞了個眼色,徑自出門,送走了李大人,才回來和唐一鳴說話,笑容里透著幾分勉強。
“一鳴,今兒怎么有空過來?”
唐一鳴面如金紙,勉強扯了一下嘴角,忽而抓緊了陸先生的袖子,屏息道:“剛剛走過來,不留神聽見陸先生和李大人聊起萬國博覽會的事兒,還請陸先生見諒——”
陸先生急忙解釋道:“剛剛那位大人是我這邊的熟客,閑聊到萬國博覽會的事情,我便多問了兩句,還不曉得是不是你,正要去打聽,不想你就來了。難不成真的……”
唐一鳴忽然一屈膝,就要跪倒在地,陸先生連忙扶住了他。
“陸先生,如果當真惹得太后震怒,此事只怕不能善了,還請陸先生念在往日情分,為唐某一家老小謀條活路!”
陸先生扶起唐一鳴,臉上犯難,猶豫了好久,才壓低了聲音,道:“一鳴,你先別急。李大人在倫貝子那里能說上話,我現在趕兩步攔下他,請他幫忙牽頭,事情興許還有回環的余地……家中老小,還是提前安頓,有備無患。”
唐一鳴當即起身,重又對著陸先生拱手,勉力道:“多謝陸先生!我先同家仆交代兩句。”
他說話時聲音顫得厲害,臉上還竭力保持笑容,陸先生知道此事的厲害,不忍多看他,只說了句“請便”。
唐一鳴將家仆拉到一旁,低聲吩咐道:“立即回去,讓太老爺、夫人和軒兒連夜回滎州老家!”
家仆咕噥道:“老爺,現在天色不早,來不及收拾,明早再走吧?”
唐一鳴已是心力交瘁,當下將他朝門外推了一把,失控道:“什么都不必帶,身外之物,還管它做什么!”
家仆不多時回來,還領了一個人,正是唐夫人,她也不多話,只說唐源彬已經帶著唐明軒離京。唐一鳴二話不說,夫婦二人再度拜倒在地,請陸先生幫忙。
唐家經歷了好一番折磨,到底也沒能功過相抵。
由于呈獻萬國博覽會的人物雕刻群像里,有乞丐、煙鬼、囚犯、苦工、妲妓等等上不得臺面的人物,引發洋人詬病,被國外的報紙大肆報道,極度損害大清國威,消息傳來,朝堂震驚,慈禧太后親自問罪,當場判唐一鳴夫婦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秋后,唐一鳴夫婦被問斬菜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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