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蹤

作者:木子喵喵|發布時間:2017-09-14 03:29|字數:15582

  周非止帶著千諾走到圓桌旁方才他坐過的位置,紳士地拉開椅子。

  千諾坐下后,身邊的平頭小帥哥立刻起身,“老大,你坐我這兒吧!”說完,不禁瞥了一眼千諾,這就是昨天從陽臺爬到老大房間里的新……大嫂?

  “不用。”周非止隨手拽了旁邊一把空著的椅子坐在她身邊。

  千諾明顯感覺到四周的眼神都聚集在她這里,但她一聲未吭,如常用餐。

  周非止卻似完全感受不到,左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右手撐在桌子上,將她籠罩在自己的長臂間,溫柔地問:“昨晚沒睡好?”

  身邊的平頭小帥哥撲哧一聲,差點將嘴里的豆漿吐出來,其余的人也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曖昧模樣,視線看向這邊。昨晚沒睡好啊?兩個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才沒睡好?

  千諾嗯了一聲,抬眼看他,“食不言。”

  言外之意——在我吃飯的時候,請閉上你的嘴巴。

  周非止嘴角掛著的弧度擴大,“好啊。”他好脾氣地應下。

  果真,接下來的用餐時間里,周非止都沒跟她說半句話,安分地坐在她身邊玩手機。

  千諾瞟了一眼,他在玩游戲,嗯……俄羅斯方塊。

  前來吃早餐的旅客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毫無預兆地走進來,巡視一圈后,走到兩個男人面前,說了一句緬甸文。

  跟在身后的導游詫異地看了看兩人,又抬眼看了看千諾那邊,跟那兩人說了句什么。隨即一個男人罵了句臟話,“靠!誰報的警!”

  餐廳里大多是中國游客,此時都安靜了下來。

  千諾不急不緩地將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才說:“我。”

  在眾人的視線中,她拿起桌上的手機,起身走到兩個男人面前,一雙深棕色的眼眸毫無波瀾地看著他們,“我報的警。”

  “我靠!你是不是瘋了?我們怎么得罪你了?”

  “誹謗。”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兩人之前在自助區的議論被她聽見了。他開口大罵:“媽的,就說說怎么了!你昨天自己爬到別人床上被警察抓走是整個酒店的人都知道的事,還不準人說了?”

  “噢。”千諾平靜地問,“那么,是誰告訴你我昨天爬到別人床上了?”

  “大家都在傳!況且,我們說錯了嗎?你們當明星的,就是表面上裝得好,骨子里yín蕩得很,裝什么清高!要點臉就別在這里鬧,不然上了新聞,丟臉的可不是我們!”

  “你口中的明星指的是我?”

  “廢話!這里還有其他明星嗎?”那人呸了一聲,“還有臉告我們誹謗!我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有證據嗎?”

  那人被問得一愣,隨即又道:“證據?你們當女明星的哪個不是被導演潛過十次八次,需要個屁證據!你告我誹謗,你有證據嗎?”

  見千諾沒吭聲,男人冷笑,“你以為警察局是你開的,沒證據就告人誹謗!還是你覺得你陪人家睡一覺,他們就會給你走后門……”男人話說到一半,面色驀地一白。

  千諾拿起手中的手機對著他,“繼續。”

  高清屏幕上,可以清楚地看見手機正在處于錄音的狀態。

  千諾按下暫停鍵,“剛才沒有證據,現在有了。”她隨后遞給警察,用英文對他們說:“It‘s a malignant slander to me.(這里是對我的惡意誹謗。)”

  兩個男人被警察帶走,千諾在眾人的眼光中平靜地離開。

  一直默默看完這場鬧劇的獨眼笑了起來,“周,你的女人很有意思。”

  周非止挑了挑眉,的確,比他想象中有意思。

  隋棠剛從房間出來,便聽見同事說團里又出事了。

  她急急忙忙趕到酒店大廳,看見兩名警察在同事的帶領下走進酒店時心里罵了一聲,該不會又是來抓千諾的吧,這個小祖宗又做了什么驚天駭俗的事啊?

  好在,圍觀了全過程,事情并非像她想得那么糟糕。眼見千諾朝酒店外走去,她忙跟了上去。

  千諾看見她,問:“大巴在哪兒?”

  隋棠:“我帶你過去。”

  “嗯。”千諾戴上墨鏡,門外站著不少旅客,都充滿好奇地向這邊看。

  “酒店的保安把媒體攔在了大門外,我們換一輛大巴走。媒體還不知道,到時候把窗簾拉下,他們應該拍不到你。”

  “好。”

  大巴上空蕩無人,千諾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隋棠問:“你一個人可以嗎?需要我陪嗎?”那語氣,仿佛千諾是個令人放不下心的小孩。

  “不需要。”千諾說。

  “那你好好的啊,有事跟我打電話。我就在車下。”

  “嗯。”

  隋棠正準備下車,又想到什么,回頭對她說:“你那個經紀人脾氣太暴躁了,所以昨晚我在她喝水的杯子里放了點安眠藥,估計這會兒她還在睡覺,跟你說一聲。”

  “……嗯。”

  隋棠下車后,不一會兒,陸續有人上車。好在大家都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坐在車方后的千諾,陸續坐下。

  劉嫣然和吳菁菁一前一后上來,看見后座的千諾,明顯愣了一下。

  小女孩難免比較八卦,劉嫣然拉著吳菁菁走到千諾前排坐下。兩人對視了一眼,吳菁菁拽著著劉嫣然的手,小聲阻止她,“還是別多事了,她看上去不好惹。”剛才親眼看見警察抓走兩個團里得罪了千諾的旅客,令她心有余悸。

  “就當是聊天嘛!聊天也犯法啊?”

  劉嫣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跪在位置上看著千諾,嘴甜地叫:“千諾姐姐,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跟周公子……”

  千諾連頭都沒轉,只說了兩個字,打斷了她的話,“不能。”

  劉嫣然張了張嘴,便見千諾戴上耳機,隔著墨鏡看向窗外。

  吃了個閉門羹,劉嫣然悶悶地坐回位置上。吳菁菁遞給她一個“我就說她不好惹”的表情,劉嫣然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酒店門口有不少等待上大巴的旅行團,人頭攢動的臺階上,千諾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的周非止。他倚在酒店口的大柱子邊,平頭小哥正與他說話,他淡漠地聽著,偶爾回答幾句,眉眼間云淡風輕。

  耳邊是劉嫣然花癡的聲音,“看見了嗎?周公子啊!你說他今天會一直留在酒店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連皇宮都不想去了啊!光看周公子,比皇宮好看一百倍啊!”

  比她相對淡定的吳菁菁也忍不住道:“是啊,我特別喜歡他揚起嘴角笑起來的樣子,特別邪氣!”

  “對對對!壞壞的那種,超級有魅力的笑!你知道那笑容叫什么嗎?”

  “什么?”

  “括弧笑!”

  千諾沉默地看著。周非止在打電話,不知對方說了什么,他慣性地彎起唇角,即劉嫣然口中的括弧笑,招牌的周氏痞笑壞壞地揚起,不經意地撞擊人心底。

  忽而,他轉頭,視線朝這邊看過來。隔著百米的距離,他竟能一眼便精準地看見她。

  千諾沒有回避他的眼神,隔著墨鏡直視著他。

  她的眼神從他的臉上落在他的頸項間,腦海中是昨天他壓在她身上的情景,水珠從他的發間落下,滑過他的喉結,滴落在他微微聳起的鎖骨上,有種別樣的性感。那枚曾系在那處的戒指此刻被她當成手鏈系在手腕上,似還殘留著他的體溫,順著她的手腕,滲入她的血管。

  她忽然想起他鎖骨下那條被衣領遮擋住的長長疤痕,以及她觸碰他胸膛時緊繃的手感……

  曼德勒是緬甸的第二大城市,一座歷史悠久的古都。

  百年過去了,這座歷經歲月洗禮的宮殿依舊宏偉壯麗,畫卷般的風景隨處可見,紅磚宮墻、金琉瓦梁,耀眼奪目,金碧輝煌。不少旅人舉著單反相機記錄著當下的畫面,陽光暖暖的古城下,每座佛塔都似被點燃,于華美、古典中,落下一縷世事滄桑。

  佛教是這個國家的虔誠信仰,穿梭于佛寺古塔之間,隨時都可以看到身披袈裟的僧侶緩步前行。他們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容,禮貌卻不亢不卑,令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這里,一年四季春暖花開,有一股子與繁華都市相反的寧靜、祥和,帶著美好的感覺。

  千諾置身其中,心里難得有一抹平靜。

  來之前導游告訴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于是一群人有結伴走的,也有獨自穿梭在這一片古代文化歷史當中的,千諾便是后者。

  走累了,她在一處建筑的臺階上坐下。白天的暖風吹拂在臉上,陽光穿過古樹在墻上落下斑駁的影子,一切恍如迷夢。

  她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國度,閉上眼。

  如果時光能夠就此停住甚好,在這個沒人打擾的臺階上,沒有死亡、沒有咒罵、沒有是非,一切都歸于靜謐。

  說出來也許沒有人相信,千諾看似一路平順,過著令人羨慕的人生,實則直到如今她也無法參透活著的意義。更多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形印鈔機,一個父母養大的乖巧寵物,只需聽話,不需要有思想。

  寵物?這有點太看不起寵物了,傀儡兩個字也許更適合她。

  Milk說:“你有錢、有房、有蒸蒸日上的工作,父母健在,還有疼你、愛你的舒城,千諾,你在不開心什么?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找到一個不顧一切愛自己的人,你很幸福,真的!”

  好像所有人都認為,她有了舒城,便有了全世界。

  舒城那么好,她有什么可挑剔的?

  一抹銀光反射在她眼皮之上,她低頭看去,手腕上的戒指在陽光下銀燦燦地閃著光。

  她撫摸著戒指內部刻著的英文字體“Chenoai”,昨晚,她并沒夢見舒城。

  舒城死之前,千諾做過很多很多關于他的夢。

  夢里她嫁給了他,夢里她非常后悔。

  醒來之后,她慶幸那只是一場夢。

  她很清楚,自己不愛舒城,如果嫁給他,一定會后悔。

  此時,她卻想,如果當初她選擇將就,與舒城結婚,舒城是不是就不會死?是不是現在,她就能一如既往地過著如前二十五年那般日復一日的生活?也許就像母親說的那樣,終有一天她會因為相處久了而愛上舒城,然后退出演藝圈,為他生兒育女。

  她從小就是個順從父母的人,還未滿十六歲,便被父母拉到北影表演系的考場,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后成為一名演員,這是一份父母喜歡的賺錢的工作。

  她可以用高昂的片酬幫父母買他們想要的東西,卻一直無法填滿自己的內心。

  從小到大,她都覺得自己的心是空的,像風平浪靜的湖面,激不起一絲漣漪。

  她唯一做過的最叛逆的事,就是在愛情面前,她猶豫了。

  她第一次認為,如果在選擇愛人方面她也順從父母的話,這輩子她都會不甘心。

  所有人都說舒城很好,與她從小一起長到大,知根知底。可對她而言,總覺得少了一些什么。舒城的確很好,可她對他沒有愛情,只有親情。那是她一直以為會當她一輩子哥哥的人,她真的無法想象他們成為情侶后親密的樣子。

  所以,這是她脫離人生軌跡的代價嗎?

  舒城的死、舒家人對她的怨恨、家人對她的不理解,這一輩子,她也無法釋懷。

  千諾蹙眉,那股子源于心臟處的疼痛感侵襲而上,令她忍不住捂住胸口,耳邊似又浮現舒城家人咒罵她的聲音。

  他們說:“千諾,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們說:“舒城有什么不好,哪里配不上你?”

  他們說:“你應該下去陪舒城,你怎能茍且于世?”

  在糟糕的情緒又浮上千諾心頭之時,一抹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仰頭,便看見男人背對著光越發顯得黝黑的肌膚,以及他眉心中可怖的傷疤。

  他咧開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嗨,周的小女友,我們又見面了!”

  千諾失蹤了!

  當旅行團的人按照導游規定的時間在皇宮門口集合時,所有人都到齊了,只有千諾遲遲不見蹤影。

  走累了的劉嫣然不免小聲抱怨:“千諾去哪兒了,怎么每次都是她出事啊?果然是明星習慣嗎,這么愛出風頭!”

  “也許是迷路了。”相對而言,吳菁菁比較有耐心,她安慰道,“剛才大家都成群結隊,就她一個人,等導游再找找吧。”

  三個導游找了一圈沒找著人,便問其他旅客有沒有見到過千諾。

  眾人搖搖頭,只有一個男性旅客說:“我看見她坐在一座宮殿外角落的臺階上休息,有個高大的男人走近她,好像跟她很熟悉的樣子。”

  “高大的男人?”劉嫣然第一個反應過來,“難道是周公子?”

  沒有人能確定那高大男人的身份,那個旅客也不過是看見了一個背影而已。

  導游們秘密交流了一番,最后決定由一名導游帶眾人先去餐廳吃午飯,另一名導游和隋棠聯系當地旅游局找人。

  一直到晚上,都沒有找到千諾。無奈之下,他們只有聯系當地警方幫忙找人。

  八卦不分國界,很快,酒店其他旅行團都知道,有一個中國女客人走丟了,還是個大明星。

  時常出現在周非止身邊的平頭小哥程棄是在從酒店大堂穿到地下室的過程中聽見千諾走丟的消息的。

  酒店地下室,周非止正在檢查裝備,門被程棄急切地撞開了,“糟了,糟了,大明星嫂子不見了!”

  眾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皆轉頭看向他。

  程棄:“……”

  當他在人群當中望見周非止時,喉結僵硬地翻滾了一下,冷汗自上而下流下來。

  一時間,空氣凝重。

  周非止踱步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懶懶地靠在沙發背上,睥睨著他,淡聲問:“哪來的嫂子,說說看。”

  一滴汗珠毫無防備地從額頭滑落到眼角,程棄的眼皮跳了跳,隨后看見周非止身后坐在電腦前推了推眼鏡的同伴賈曉,立刻反應過來,“曉子!我叫的是曉子!老大,你剛剛聽錯了!”

  賈曉又習慣地推了推眼鏡,“可是我一直都在這里啊,阿棄。”

  “……”程棄給他一個“程棄不想跟你說話并丟給你一個白眼”的表情,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周非止沒吭聲,黑眸望著他,神態悠然。

  最后,程棄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壓力,苦著一張臉說:“老大,是那個叫千諾的女人,聽說她今天在參觀皇宮的時候失蹤了,當地警方到現在都沒找到人,導游都急瘋了。”

  程棄本以為周非止會著急,誰知他聽了之后只是輕微地蹙了蹙,“她失蹤了,你這么著急做什么?”

  程棄當然不會忽略他蹙眉那一下,心中暗叫糟糕,老大該不會以為他這么關心嫂子,是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雖然嫂子顏值高,又是女神級的大明星,可那是老大的女人,就算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早就被他打壓在心底最深處,連芽都沒發就死了。

  這般一想,他立刻挺直胸膛,以軍人的姿勢立正,“報告老大,因為她是老大的女人,所以我才這么著急!”

  周非止不置可否,拿過一旁的平板電腦,垂眸在上面畫地圖,隨口問:“獨眼已經出發了?”

  “是,分兩批車,我親眼看著他們離開的。我們截住了跟他們做交易的美國人,恐怕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那群人為什么沒按時出現在交易地點。這次交易失敗,對他們打擊挺大的,至少我覺得,獨眼本來就難看的笑容更加難看了。”程棄說,“不過,他們離開時,沒發現他們身上帶著貨物。”

  周非止看著平板電腦屏幕上兩個不斷移動重疊的定位紅點,問:“戴棒球帽的男人身份調查得怎么樣了?”

  賈曉推了推眼鏡,“獨眼提交的資料上顯示的身份叫Max,亞洲人,已經在獨眼那個團隊里待了很久,是獨眼一手培養的下屬。但我侵入了他們的內部資料,發現Max已經在去年的一次非法交易中被警察當場射擊死亡。”

  “難道Max又復活了?”程棄發散思維,“你看獨眼當時被舒城弄得半死不活的,大家都以為他掛了,他卻奇跡般地重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除了眉心多了一條刀疤,還是活蹦亂跳的。”

  “人死而復生?你以為是在拍電視劇嗎?”賈曉眼鏡后的眼皮翻了翻,一副“跟你這種智障的人做朋友,友誼的小船分分鐘說翻就翻”的表情。

  程棄:“……”

  這時,地下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有人跑了進來,匯報說:“老大,查清楚了,獨眼這次是分三批車走的,除了剛走的那兩批,還有一批,在中午12點已經出發了。你猜得沒錯,那輛車上只有一個人,是從中午用餐后便消失了的獨眼的手下Max。”

  “可我剛剛親眼看見獨眼他們五個分別上了兩輛車走的。我數得清清楚楚,他來的時候帶了五個人,去的時候也是五個人。”程棄不可思議地反駁。

  另一名同伴將手機拍下的照片遞給程棄,“你看看,這是同一個人嗎?”

  程棄盯著手機照片上戴著棒球帽的男人,兩張照片都是在餐廳用餐。程棄看了兩三遍,從頭到尾一模一樣,連舉止神情、高度體重都一樣。最后他的視線落在那個男人的手上,恍然頓悟,“兩張照片上的人不一樣,在吃飯時,一個人用右手,另一個人用的是左手!”

  “算你還有點眼力。”那人將手機收回。此人名叫羅烈,是周非止的下屬之一,表面上掌管酒店的財務,實際上是周非止的心腹,有一雙觀察事物細致入微的眼睛,擅長發現別人容易忽略的細節,“現在可以肯定,中午出現在酒店餐廳的Max和第一天跟著獨眼一起來的Max不是同一個人。阿棄說在獨眼的車內沒發現貨物,很可能被中午已經出發的那輛車上的Max帶走了。最重要的一點,以獨眼這么小心謹慎的性格,會讓一個人單獨帶著這么重要的東西離開,只有一種可能。”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羅烈說:“真正的Max的確在去年就死了,這個第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所謂的Max是冒名頂替的,他的真實身份就是教父金沙。”

  “……”

  “這一次金沙讓獨眼以舉辦賭石的名義私底下與美方交貨,金沙則用Max的身份出現,誰知凌晨就被我們截下正趕來酒店的交易方。金沙一定是在跟交易方失去聯系時發現了事情不對勁,所以安排人替代金沙扮演Max留在曼德勒,真實的金沙中午已帶著貨離開了。”

  “這么說,我們豈不是眼睜睜地讓到手的肥肉就這樣飛走了?”程棄憤怒地說,“最可氣的是,我一直以為教父金沙是那種滿臉橫肉、兇神惡煞、充滿殺氣、一眼看去就是壞人的家伙,沒想到居然長得這么眉清目秀!”

  眾人:“……”

  周非止起身,“一切只是猜測,貨到底在誰手上,沒有確切的證據。羅烈帶人去追獨眼的兩輛車,程棄跟我追另一輛,半個小時后出發。”他說完,邊低頭繼續刷著平板電腦邊往外走去,平靜得好像半個小時后不是將要踏上一場廝殺,而是一起去吃個晚飯。

  程棄眼睜睜看著周非止玩著平板電腦離開,不禁對身邊的人感嘆:“你說,老大就真的一點不在乎嫂子的死活嗎?”

  另一個人沒吭聲,似乎在想考慮該怎么回答程棄的問題。

  倒是羅烈對著他翻了個白眼,“趕緊把裝備準備好,別耽誤正事!”

  周非止回到房間,平板電腦上的兩個紅色圓點依舊在不停地移動。誰也不知道,他除了在那輛金沙開走的車上裝了跟蹤器,在他丟給千諾的戒指上也裝了一個微型跟蹤器。

  以千諾剛來緬甸就試圖自殺的狀況,實在令人難以放心她在緬甸的安全。

  他看著其中一個小紅點,嘴角彎了彎,“寶貝,現在是不是很害怕?”

  他將平板電腦丟到一邊,拉開衣柜門,將掛著精致西裝的那個柜子推到一邊,柜子里面露出了清一色的戶外裝備。

  周非止換上黑色沖鋒衣、沖鋒褲、軍靴,再將其他需要的東西一一裝進背包中,離開房間時,順手帶上被丟在床上的平板電腦。

  電梯里,從房間里出來的劉嫣然和吳菁菁正打算去外面找吃的。電梯在十二樓停下,走進來一個穿著沖鋒衣、戴著黑色棒球帽、背著背包的高大男人。他低頭走進來,背對著她們,看不見臉。

  兩人并未在意,依然聊著進電梯時的話題。

  劉嫣然:“據說導游還沒找到千諾。”

  吳菁菁:“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不會發生什么事情了吧?比如被人販子綁走什么的……”

  “說不定噢。”劉嫣然心有余悸地說,“大明星出門都不帶個保鏢,綁架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不管怎樣,還是希望能快點找到她吧!”

  劉嫣然卻想著,“不知道周公子知不知道這事,會不會緊張她?”

  “……”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吳菁菁提醒她:“好了,到了。”

  “噢。”

  兩人出去后,電梯門緩緩關上,一直降到地下停車場。周非止從電梯中走出,直接走到一輛路虎衛士旁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包丟進后座。

  不一會兒,空蕩的停車場傳來人小步跑動的聲音,接著駕駛座位的門被打開,程棄坐上來,同樣將背包丟在了車后座上。

  他笑嘻嘻地看著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的英俊男人,“老大,出發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說。”

  “為什么這次只讓我一個人跟著你?”問完,他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猜測,“是不是覺得我的實力已經趕超了阿烈?”

  “……”周非止連眼皮都沒抬,“我缺一個司機。”

  言外之意是,你想多了。

  說話間,周非止將手中的平板電腦丟了過去,毫不在乎程棄僵硬而受傷的表情,沒感情地說了兩個字:“出發。”說完,將棒球帽拉下來,遮住眼睛,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睡覺。

  程棄耷拉著腦袋,黯然神傷了一秒后,自我安慰——雖然老大沒有承認他比阿烈強,但能當老大的專屬司機,說明他的駕駛技術得到了老大的認可,也是挺不錯噠!要知道,以老大對人的嚴格要求,能當老大的私人司機,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車整整開了一天一夜,窗外,太陽高掛,塵土飛揚。這里的環境比村莊還要破敗,四周除了黃沙泥土和雜草灌木,連個人影都沒有。

  周非止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駕駛座上的程棄專注地開著車,目光炯炯,面容上沒有半點疲憊之色。

  程棄這個獨一無二的特長,是周非止無意間發現的。

  那是一次三天三夜的路程,到了落腳點,其他人吃完晚飯后都累得倒頭就睡,只有程棄依舊精神煥發。大概半夜時,周非止看見他偷偷摸摸下樓,便跟了過去。

  下樓后,程棄一人在廚房拿了晚飯剩下的饅頭,邊啃邊跟飯店的流浪狗說話。

  周非止站在樓梯的黑暗處默默地點了一根煙。

  程棄啃完饅頭,走到院子里站了半個小時后開始做俯臥撐。大概做了三十個之后,他脫掉身上的衣服,大口喘氣。看見一旁的流浪狗蹲在旁邊好奇地望著他,他笑嘻嘻地對它說:“你可不知道,這幾天坐車坐得屁股都腫了,現在總算是把這三天的運動量都補了回來。”

  歇息得差不多了,他回到淋浴間沖了個澡,然后才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六點,周非止不意外地看見他第一個從樓上沖了下來,兩眼炯炯有神地望著周非止問:“老大,今天我們有什么任務?”

  那時周非止才發現,這個男孩的精力旺盛到超出凡人的地步。

  這是他獨有的天賦。

  “停車。”周非止忽然開口。

  程棄嚇了一大跳,腳本能地踩在剎車上。車身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耳邊傳來爆炸的聲音,接著車身不穩,朝右側翻去。

  程棄忙穩住方向盤,松開剎車和油門,讓車子往前滑了一段,車廂內提示胎壓不正常。程棄打了雙閃燈,將車停在路邊,開門下車,才發現右前胎癟了。

  周非止下來,看著程棄從輪胎上找到幾根手指長的釘子。

  “誰這么缺德,把這么長的釘子放在路邊啊!”程棄彎腰數著,“1、2、3、4、5、6——我去,整整6根!”他直起身,看著周非止,問,“老大,還追嗎?”

  “追。”周非止繞到后座,將背包和脫下的衣服取了出來。

  程棄見狀,忙跑到車后座處去拎自己的背包。

  “你留下。”

  “啊!”

  “車上有備用輪胎,盡快換上。”

  “老大,那你呢,就這樣走著去嗎?”

  好歹對方也是一輛越野車,他們開車追了這么久,也還差著一段距離,何況是用腿。

  “對方的車已經停了。”周非止的平板電腦上,兩個紅色的點處于靜止狀態,“如果天黑之前我沒回來,你先回這一帶的落腳點。”

  程棄聽了只覺不安,“老大,還是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周非止瞥了他一眼。程棄說:“那不然我一直在這里等著你,等到你回來為止!”

  “不。”周非止的態度很堅決,“天黑之前我沒回來,你一定要走。”

  “……好。”程棄不敢再反抗,內心卻覺得不安,站在原地沒動。

  周非止看了程棄一眼,程棄一咬牙,扭身去車廂找備用胎。

  當他抱著輪胎走回來時,周非止的身影已經漸遠。

  程棄抱著輪胎看著,最后用渾身的力量吼了一句:“老大,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遠處的背影朝他揚了揚手,漸行漸遠……

  周非止離開的時間大概是下午三點。走了大概一小時后,天色暗沉,一場暴雨即將來臨。現在是七月,在這個國家雨季繁盛的時段,遇見一場瓢潑大雨太正常了。

  周非止按照屏幕上的定位來到一座深山的邊緣,屏幕上的紅點早已徹底不動了。

  遠處,烏云抵著高山,黑壓壓一片,仿佛隨時會墜下來;耳邊,風凌厲地吹著樹枝亂舞,呼呼作響;眼前,閃電不時劈裂天空,慘白一片,夾雜著沉悶的雷聲,陰森可怖。

  在這樣的天地間,周非止停住了腳步。

  在他正對面的是一片茂密的深山,沉默佇立著,似在靜靜地等著什么。

  周非止將平板電腦收回到背包中,穿好沖鋒衣,將拉鏈拉到頂部,戴上沖鋒帽,朝深山里走去。

  周非止一路進入蔥蔥郁郁的山間,有些野草堅韌有力,即使被重物壓過也能立起;有些細嫩,從間隙能看見一大片被壓倒的痕跡。

  周非止半蹲在地上,手指輕觸地上的泥,齒輪形狀的,證明有車子曾從這里駛過。

  對方將千諾藏在深山中的目的很簡單,是讓他做一個抉擇,繼續追捕還是救人?

  繼續追捕,千諾在深山中下落不明,有生命危險;放棄追捕……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這次絕佳的機會,如果放棄,無疑在抓捕金沙的路上又添加了萬重阻力。

  周非止站起身,雷鳴響徹天際,他仰頭,眼睛略瞇,黑壓壓的天空中一道閃電從他眼前劃過。

  遠處密集黑沉的樹林中,可以確定她的準確位置。

  一個女人而已,值得他放棄這么多年才等到的一次機會?

  一道雷悶聲響起,千諾被驚醒,睜眼,車內黑暗。

  她動了動,才發現全身無力,頭痛昏沉。

  她模糊地看見棒球帽檐一閃而過,接著車門被重重關上,然后便是腳步踩在樹枝上嘎吱嘎吱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遠,隨著她又深陷昏迷之后逐漸聽不見。

  寂靜的樹林中,詭異得只有雷聲偶爾響起。

  啪嗒,一滴水珠落在手掌大的葉子上。

  啪嗒、啪嗒……

  無數水珠從天而降,大雨終于鋪天蓋地地落下。

  蜿蜒的樹干覆蓋了天與地,光線暗淡,唯有雷鳴電閃時劃過一道光,很快便消失不見。淅瀝的大雨中,又一道閃電劈過,慘白的光線中出現一個穿著雨衣的黑色身影,不緊不慢地向樹林中央那輛孤獨停靠的越野車走近。

  他來到車身前,靜靜地在原地佇立許久,最后走到車后座,拉開車門。

  車廂很空,只有女人靠在椅背上昏迷著,面色通紅,呼吸沉重。

  他將雨衣脫掉丟在車門外,背包隨意地丟在駕駛座上,坐在椅子冷漠地看著她,許久,才傾身摸了摸她的額頭。

  燒迷糊的她似感覺到了依靠,抓住他放下的大手,喃喃地說出自己的需求:“……水。”

  有一種人,一定是在你某個特定時間段遇見的,能讓你放下防備的保護殼,不經意地表達他在你心中的與眾不同。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你卻對他有種特殊的好感,他的一舉一動都吸引著你,那應該是一種契合的存在,讓你知道,對,這輩子等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當然,昏迷中的千諾并不清楚自己此刻抓著的人,在她心里已經是這樣的一種存在。

  她只感覺自己的手被無情地推開,她再想抓,卻什么都抓不到了。

  周非止拉開背包,從背包中找到了一個小醫藥箱,里面有處理緊急情況時醫療用品。

  他取出瓶裝的藥水和注射器,用針頭汲取藥水后,一手拿著針管,一手將昏迷的女人摟過去趴在自己大腿上。病中的她無法遮擋身材的飽滿和性感,豐胸壓著他的腿。他撩起她的長裙,不意外地看見她纖細藕嫩的大腿和黑色蕾絲內褲中包裹著的滾圓白臀。

  她似乎趴著不舒服,掙扎了一下。

  啪啪兩聲,周非止毫不留情地在她白嫩的屁股上打了兩下,立刻有紅掌印泛起。他絲毫不在意,舉著針頭就對著那漂亮的屁股扎了下去,不意外地聽見她輕哼的聲音。

  不滿意?他彎了彎嘴角,將注射完的她扶起靠回椅背,從背包中拿出一瓶礦泉水,扭開,對著她的唇灌了下去。

  碰觸到水源,她開始迫切而貪婪地喝著。

  在她喝得盡興時,卻忽然被中斷,她皺起眉,不滿意地哼了一聲。

  耳邊似傳來若有似無的輕笑,隨后一抹涼潤侵襲了她的唇瓣,然后一抹柔軟覆蓋而上……

  還是好渴……

  混沌中,千諾終于醒了過來。身體滾燙滾燙的,唇瓣上涼涼的,有人在對她的唇肆虐,卻能給予她需要的水源。

  她睜開眼,看見一雙深墨色的雙眼。在發現她醒過來時,那人眉梢微揚,她分明感覺到唇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她抬手推他,手碰觸到他堅硬的胸膛,猶如一塊豆腐砸在墻壁上。

  他壓著她,紋絲不動。

  她張口咬下去,這一次,他倒是很快退出,單薄的唇瓣水潤光澤,“這么愛咬人?”

  “……”千諾沉默地看著他。

  “昏迷中的你比現在可愛得多。”他陳述事實。

  兩人在車后,她靠在椅背上,他在她身側,手中拿著一瓶礦泉水,前座之間的中央扶手上還放著已經用完的注射器。

  她短暫思考片刻,便清楚了來龍去脈——她在發燒,他幫她打了一針退燒液,剛才他貼得那么近是在喂她喝水。

  這個身份神秘的男人,與舒城的死有關。他初次見面表現得十分輕佻,還報警讓人抓她……你永遠想不到下一秒他會做什么事。

  奇怪的是,不管他做什么,都不會令她感到真正意義上的害怕。

  她看向車窗外,黑沉一片,只有暴雨擊打在車頂棚上的聲音,噼里啪啦。

  在這樣的聲音中,她聽見他問:“看清了帶你來這里的人是誰了嗎?”

  她搖搖頭,“戴著棒球帽,看不清。”

  印象停留在曼德勒的皇宮臺階上,她遇見了那個眉心有刀疤的男人。他咧開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嗨,周的小女友,我們又見面了!”

  話音剛落,她后頸便遭到沉重一擊,暈了過去。

  中途她醒過來,記憶很模糊。視線中,戴著棒球帽的男人在開車,開了很久很久……她又昏沉地睡了過去,之后曾短暫地醒過來一次,知道那個陌生人下了車,將她一個人丟在車上。

  最后徹底醒來時,她睜開眼,周非止就在她身邊。

  她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他聽完,什么都沒說。

  她卻累極了,好像說這些話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氣,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

  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她感覺他靠了過來,將她攬進懷中,溫暖的胸膛令她覺得格外安心……

  雨在深夜停了。

  周非止醒了過來,搖下車窗。被暴雨摧殘的樹枝無力地掛著,四周一片黑暗、頹廢,深夜的風吹進來,混著濕泥土的味道。

  這樣的暴雨后,深山泥濘,每走一步都容易陷下去。濕泥中混著無數平日里見不到的蟲蟻,人類絕對是它們最喜歡的覓食對象之一,此時不是下車的好時機。

  他將車窗搖上,留下一絲縫隙通風。

  回頭睥睨懷中熟睡的女人,她抱著他另一邊的胳膊,像抱緊一棵救命的大樹,抱得很緊。

  他的目光落在她左手手腕上,那枚戒指項鏈被繞了三圈,松松地掛在那處,像一個裝飾品。她的手腕纖細、嫩滑,是保養得非常漂亮的一雙手。

  他的目光漸漸落回她沉睡的面容上,網上伴隨她出現的性格標簽常常是孤僻、高冷、人際關系十分差……

  第二天上午,千諾被周非止叫醒,他將一套衣服丟進她懷中,“換上。”

  隨后,他走出車,關門。

  千諾看著懷中的衣服,是男人的沖鋒衣和沖鋒褲。

  換好衣服之后,她開門下車。

  入眼是一片參天大樹,林莽如海,灌木叢生,遮天蔽日。這種她只在電影后期制作中才能看見的地方,還是第一次真實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哪兒?”她問。

  周非止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中拿著一根稍粗的樹干,正在用軍刀削去外皮上的倒刺。“緬甸北部的深山。” 他淡淡地回答,動作利索地將樹干表層的凸出物削去,遞給她。

  千諾接過,“這是?”

  “輔助工具。寶貝兒,一會兒對你會有幫助。”他說完,將樹干擱在車身上。

  千諾看著他,表情很認真,“我叫千諾。”不叫寶貝。

  周非止:“……”

  他瞄了一眼整個人都被包裹在寬大的沖鋒衣中的她,忽而傾身,抓著她的手腕。

  在她目光的注視下,他慢條斯理地將她左右手的衣袖綁住,像一個藝術家對待一件心儀的藝術品一樣,無所顧忌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專注,隨后彎腰將她的褲腿以同樣的力道綁得緊緊的。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反抗。

  周非止做好這一切后,對她說:“過來吃東西。”

  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生了火,千諾看見他從火堆里挑出兩三個黑乎乎、球狀的東西。

  他挑了一個,用葉子裹好遞給她。她接過,說了聲:“謝謝。”

  她在他對面稍遠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就著葉子掰開那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香甜的熱氣撲面而來,是烤紅薯。

  她咬了一口,綿厚香糯,非常好吃。

  周非止拿著一根樹枝撥弄著火堆里剩下的紅薯,間或斜她一眼。她張開嫩紅的雙唇,細細地吃著,食不言,規規矩矩,教養挺好。

  他忍不住想打破這樣的教條,于是引誘她說話,“既然不喜歡舒城,為什么來緬甸?”

  她一頓,抬眼看他,咽下口中的紅薯,才淡淡地回:“他們說來死者生前最后停留過的地方,容易感受到他的氣息。我想在夢里問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說這話時,她盯著他,想從他的回答中得到答案。但他并沒有接受到她的訊息,或者說他只是不想回答她。

  “看來做你們這一行的,都挺迷信。”他說,“有些事,只看表面,會讓一切看起來都簡單許多。太過追根究底,不是件好事。”

  她張了張嘴,他卻已轉移了話題:“你是演員,一般都演什么電影?”

  很意外他竟然會她的工作感興趣,千諾想了想,說:“各種都有,不出名的時候有合適的電影都接,后來會挑一些自己喜歡的。”

  “你喜歡的?”他揚眉,“那種爬窗特別厲害的角色?”

  千諾知道他還在計較那天她爬進他陽臺又溜進他房間的事,于是不答反問:“你呢?是做什么的?”

  “我?”他將一個烤熟的紅薯用樹枝撥弄出來,黑漆漆、胖乎乎的紅薯順著草地滾到她面前,“你的導游應該告訴過你,你在緬甸住的酒店是我經營的。”

  “這也算是你說的只看表面嗎?”

  他停下撥弄紅薯的動作,看向她,忽然笑了起來,“寶貝,既然對我這么感興趣,怎么還坐得離我那么遠?”

  “我叫千諾。”她再次耐心地糾正他,“我坐得這么遠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哦?”周非止將樹枝丟在一邊,手臂擱在膝蓋上,手指交叉,臉上的笑容沒有散去,用一種明知故問的態度問她,“我應該很清楚什么?”

  “你應該很清楚,你這樣的人,別人一旦靠近,就很容易喜歡上你。”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令周非止感覺她每次與他說話時都格外認真,就像為了一個稱呼,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糾正,“我叫千諾。”

  千諾說完這句話,掰開地上那個黑乎乎、圓滾滾的紅薯,繼續細細地吃。

  一時間,樹林里安靜極了。

  直到千諾吃完第二個烤紅薯,周非止的聲音才淡淡地傳來:“還要嗎?”

  “不。”她搖頭,“我飽了。”

  他將剩下的烤紅薯挑出來,把火滅了,起身,“準備走了。”

  他從車上將背包拿下來,彎腰將那幾個烤好的紅薯用葉子包裹好,放進背包中。

  千諾看著他的裝備,再看了一眼停留在原地的車,“我們不開車走嗎?”

  “汽油被放光了。”周非止微微昂著下巴,示意車身后打開的汽油箱。

  將她帶來這里的人放光了汽油,想讓她在這片深山中自生自滅。

  “噢。”千諾表示自己已明白,“那走吧。”

  接下來,千諾明白了周非止給她樹干的意義——失去了交通工具,他們需要徒步離開這片深山,她手中的樹干成功地起到了支撐她身體平衡的作用。

  眼前這片森林置身于輕薄的霧氣中,草木飛長,藤蔓粗獷,亂七八糟的匍匐植物交纏在一起,令人行走十分困難,一個晃神之間,就很容易被它們纏繞導致摔倒。

  周非止給她的樹干足有胳膊粗細,可以支撐她因發燒尚未痊愈的虛弱身體;而周非止將她渾身上下都綁得緊緊的,是防止螞蟥之類的吸血蟲。

  以前千諾只在電視或者書中見過對這種媲美原始森林的描寫,如今親身經歷,才知它的恐怖。城市中的綠化植物在這里看來都顯得張牙舞爪、陰森無比;植物上爬著的蚊蟲、螞蟻個頭巨大,令她心亂如麻。

  她看著前方不緊不慢地帶路的男人,從出發起,他便沒再回頭,好像料定她會乖乖跟著他走一樣。

  他和她穿著同樣的沖鋒衣褲套裝、黑色的軍靴,較之她的不倫不類,他顯得越發高大挺拔。

  千諾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從他寬厚的肩膀漸漸落在他修長健碩的雙腿上。

  黑色的褲腿被他緊緊包扎在厚重的軍靴當中,襯得他大腿以及臀部的線條飽滿緊實。黑色的沖鋒褲包裹著他的臀部,隨著他的步伐,勾勒出他的腰身與曲線。這個男人,不管哪一個部位都充滿著令人膨脹的雄性力量。

  他始終保持與她不遠不近的距離,沉著鎮定地將眼前的雜草用刀劈開,為她打通一條路,讓身后跟著的她更容易前進。

  千諾不由得想,這個男人為什么要冒險來救她?

  獨自進入深山之中并非一件簡單的事,畢竟原始森林危險重重,隨時都能要人命。何況他們還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他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即便周非止再怎么喜歡逗弄她,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追到這里來找她。

  還有,他跟舒城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舒城會將戒指交給他?

  他表面上是酒店的老板,背地里是什么身份?刀疤男又是誰,跟他有什么關系?他是通過什么途徑得知她被刀疤男囚困在這里的?

  刀疤男叫他周,似乎跟他關系不錯,他們是朋友還是……

  一堆問題在千諾心頭縈繞,她卻根本無法靠自己解開。

  好像從踏入緬甸這片國土后,她便陷入了重重陰謀中。

  啪嗒!

  忽然,耳旁一涼,有重物從樹上掉落下來,砸到她的肩膀上。

  濕滑冰涼的觸覺讓千諾的身體本能地緊繃起來,在反應過來是什么落在她肩膀上時,她整個身體都變得十分僵硬。

  “閉上眼睛別動!”耳邊傳來沉著的男音。

  她盯著他幾秒,順從地閉上眼睛。

  嘶嘶——

  不過幾秒的時間,她感覺到脖子上緊繃滑膩的冰涼感消失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蛇已經纏繞在周非止的手臂間,蛇頭被他掐著。

  他兀自欣賞著這個令人害怕到極點的爬行動物,仿佛在欣賞一顆價值千億的玉石。他甚至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低聲贊揚,“多漂亮的小家伙!可惜有事在身,否則可以帶你回去當只可愛的寵物。”

  千諾覺得這個男人一定是瘋了,他居然覺得那東西可愛,還要帶回去當寵物!

  下一秒,周非止伸手一揚,將它丟進了樹叢中。

  沒有殺了它,并非因為他善良,而是人類、動物和大自然都有彼此的生存之道。是人類闖進了它們的地盤,即使是一只爬行動物,也應該得到起碼的尊重。

  處理完蛇,周非止看了她一眼,“走吧。”

  千諾拄著樹干跟在周非止的身后,剛邁出第一步,便感到雙腿虛軟,幾乎站不住。她咬了咬牙,強撐著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前面走去。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樹木,沒有太陽,沒有空地,根本看不到路。潮濕的空氣中夾雜著泥漿與腐爛的氣息,令人感到窒息。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還要走多久,疲憊加上腦袋沉重,千諾難受萬分。

  她忽然后悔了,她為什么要選擇到緬甸來旅游?為了紀念舒城嗎?可她根本就不愛他,是因為在她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對不起舒城,所以才來他到過的這里做一場與過去的告別。

  不!她根本沒有對不起舒城,她根本不愛他,是家人逼著她與舒城結婚,她不過是順從自己的心拒絕了,她有什么錯?

  對!是眼前的男人,是他殺了舒城!

  如果不是他做了這一切,舒城不會死!她也不會被舒家人咒罵、不會生病、不會需要看心理醫生,更不會來緬甸。

  一切都是周非止造成的!

  只要殺了他,為舒城報仇,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她舉起手上的樹干,朝面前的身影用力地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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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3/3 17:4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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