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自己這個落魄的陸軍大將不敢指責面前這位風頭正勁的海軍大將，只能順著山本五十六的話鋒往下講：“山本君是希望空中打擊致勝？”

　　山本五十六頓時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不錯！一戰后，飛機技術和航空戰術發展可謂日新月異。我大膽預言：今后，海戰將脫離大炮巨艦的炮戰模式，而由以航空母艦為基地的海上航空作戰。同樣，陸軍作戰也會逐步放棄地面攻防戰，而由空中打擊敵方的指揮中心，交通樞紐和軍工企業，使得對方屈服。”

　　“帝國中國派遣軍已經制定了‘101作戰計劃’，一直在執行，并且取得了豐碩的戰果。”板垣征四郎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101作戰計劃？”山本五十六呲之以鼻，“就是那個陸軍航空隊和海軍航空隊混合攻擊的作戰計劃？簡直是豬頭！目前日本帝國的航空隊分別隸屬于陸軍和海軍，機場又是陸軍管理，這就造成各方協調難度很大，而且還容易在陸軍和海軍之間產生罅隙，這種僵化體制與航空作戰這種現代化作戰方式極不適應，陸航、海航和機場不能統一協調，則是造成支那空軍偷襲漢口王家墩機場、還有使得奧田大佐機群得不到護航的關鍵原因。”

　　板垣征四郎此時豁然開朗，山本五十六是想要讓海軍航空兵單獨承擔轟炸任務。于是說道：“我會向西尾司令官建議，將漢口王家墩機場修復后，交付給帝國海軍航空兵。”

　　“對于航空作戰，你我都是外行，不過，我準備了一位專家，我們聽聽他的看法。”山本五十六拍了拍手。

　　移門被輕輕拉開，一位中年軍人立在門口深深鞠躬。

　　“藤吉君，請進來！”山本五十六說道。

　　進來的是一位青年海軍軍官，年紀三十左右，面相方正，濃眉大眼，手中端著軍帽，配合著筆挺的白色海軍軍官制服，顯得英氣勃發。

　　軍官身后，幾個女招待手中捧著幾案、托盤，低頭而跪。

　　“藤吉君，這是帝國中國派遣軍參謀長板垣大將。”山本五十六介紹道。

　　來人面對板垣征四郎一個九十度鞠躬：“久仰將軍威名，請多關照。”

　　“板垣君，這位是帝國海軍駐臺灣第第十聯合航空隊隊長藤吉直四郎大佐，是帝國海軍新生代‘爆擊之王’。”山本五十六向板垣征四郎介紹。

　　“藤吉君，請坐！”板垣征四郎客氣地說。

　　山本五十六拍了拍手，女招待立即邁著碎步進來，為藤吉準備好餐具，再悄然退下。

　　“藤吉君，是我向大本營建議，將你從臺灣調到支那前線，你不會怪我吧？”等藤吉直四郎落座，山本五十六說道。

　　藤吉直四郎彎腰鞠躬：“司令官哪里話。能給與在下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是鄙人的最大榮幸。”

　　板垣征四郎端起酒杯：“這杯清酒就當為藤吉君接風了。”

　　“多謝板垣閣下賜酒。”藤吉拿起酒杯，卻沒有立即喝下，而是神情肅穆地將就被舉過頭頂：“這杯酒，祭奠犧牲的大日本空中勇士。”然后輕輕灑在竹席上。

　　山本五十六和板垣征四郎神情凄然，也將酒灑在竹席上。

　　“司令官讓我過來，是有什么話要當面賜教？”藤吉直四郎問道。

　　山本五十六微微一笑：“記得上次在海軍戰術年會上。藤吉君提出的‘精確打擊、疲勞轟炸’的航空致勝理論，我很有興趣，今天正好板垣參謀長也在，我們想仔細聽聽藤吉君的高見。”

　　“這個戰術不是我本人的發明，而是第一航空隊冢原二四三將軍提出的。主要針對的是敵方艦船，就是讓我艦載機小批次高密度襲擊，一直在敵方防空火力外盤旋，消耗敵方火力，讓敵人精神高度緊張，人在長期緊張條件下，就會反應遲鈍，容易做出錯誤判斷，那樣我們就有可乘之機。冢原閣下形象地成這種戰法為‘黃蜂戰術’。”

　　“很好！”板垣征四郎輕輕點頭，“藤吉君，說說你的想法。”

　　“當下陸、海軍航空兵主力都是在漢口王家墩機場，屬下計算過，從機場出發，對重慶、成都地區實行飽和轟炸，不僅浪費燃油彈藥，而且驅逐機不能有效護航，容易被敵方空中機群攔截，既收不到良好轟炸效果，還會造成帝國航空精英損失，”藤吉直四郎說道，“如果能在前沿建立機場，我部將重點部署驅逐機和俯沖轟炸機，放棄那種水平飽和爆擊，而是長時間盤旋，利用俯沖轟炸機特有的尖嘯恫嚇；對重點目標進行重點爆擊，消滅支那反日軍政要員，摧毀支那軍火工業，不僅能夠削弱支那的抗日力量，更能摧毀支那軍民的反日意志。”

　　“好！”板垣征四郎拍手叫絕，“藤吉君不愧是我大日本海軍新生代‘爆擊之王’，我完全同意你這套戰法。”

　　“我等自當為帝國效力，但有幾個問題，還想請司令官和參謀長閣下示下。”藤吉直四郎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

　　“請講。”藤吉直四郎的謙恭讓板垣征四郎頓生好感。

　　“淞滬戰役以來，支那空軍已經被帝國海、陸航空隊全殲，現在支撐支那西南天空的，實際上是蘇俄空軍，包括這次轟炸武漢航空基地、還有前些年轟炸松山航空基地，手段方法同出一轍，都是蘇俄空軍的手筆。如果能通過外交等其他手段讓蘇俄空軍退出中國戰場，如果能斷絕支那空軍的飛機和航空器材供應，那對支那空軍將是釜底抽薪。憑借支那本身的幾架殘破飛機和一群娃娃飛行員，根本不是我帝國空中勇士的對手，那帝國靠航空致勝的希望將會更大。”藤吉直四郎說道。

　　“這倒是個很好的想法。我會將這個意見帶到御前會議討論。”山本五十六說道。

　　“第二，為了統一指揮和調度，我希望前線機場能完全由帝國海軍控制。包括警衛人員，都由海軍陸戰隊人員擔任。”藤吉直四郎用征詢的目光望了山本五十六一眼。

　　山本五十六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板垣征四郎嘴角牽動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今天山本五十六專門請自己來喝酒，目的就是為了和藤吉直四郎一起唱一出雙簧，是想海軍用戰略轟炸逼迫支那國民政府最后投降，在最后關頭，搶奪自“九一八事變”以來，帝國陸軍用無數鮮血換來的勝利果實。

　　如果在武漢戰役之前，板垣征四郎肯定會拍案而起，和山本五十六據理力爭，為帝國陸軍爭取一份光榮。但現在，他已經成為日本軍部的閑棋冷子，而面前的山本五十六，則是冉冉升起的軍界明星。板垣征四郎在心中反復掂量之后，帶著幾分無奈地說：“完全可以。不過，為了保證海軍航空精英的安全，我會讓崗村寧次大將讓帝國陸軍在機場前面構筑三道防線，防范支那軍隊偷襲。”

　　“很好！”山本五十六對板垣征四郎這個態度非常滿意。

　　“第三，海軍第一航空隊要配備最新式的長航程驅逐機和俯沖轟炸機，驅逐機全程護航，奧田君的悲劇不能重演。”藤吉直四郎繼續說道。

　　“完全必要！天皇陛下前些日子召見我時明確表態，鑒于海軍對帝國發展做出的卓越貢獻，一切先進裝備優先滿足帝國海軍，藤吉君請放心。”山本五十六這番話，更像是有意說給板垣征四郎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