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沒天天裝啊，我記得有一家，你可是只靠哭窮就搞定了。”李怡抱著自己七個月大的肚子，歪靠在辦公桌上，很是欣賞地彈了彈舌頭，“就是我陪你一起去的那次，學齡前素質教育培訓的那家，他們非說案子效果很一般，剩下的尾款就算了，反正我們也不差這點錢。你當時拿著數據分析報表，那真是說哭就哭啊，詞兒也是說來就來，什么‘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工作’、‘我只是想靠自己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有錯嗎？’、‘窮的滋味太苦澀了，我不想要繼續忍受了’，我當時在旁邊聽著，那眼淚可都快下來了。”

　　“你也不錯啊，抱著肚子說什么‘寶貝，是媽媽對不起你，奶粉錢到現在還沒攢夠，你再忍耐一下’，一句話就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心理防線，一句頂得上我一百句。”

　　“是吧，我也覺得還行，不過主要還是你帶的好、入戲快。”

　　李怡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謙”道。

　　“哪兒啊，還有你自己有靈氣，‘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嘛！”

　　丁曉一正樂呵呵地跟李怡“商業互夸”呢，李怡旁邊的AE張芷涵忍不住湊過來跟丁曉一道謝，“曉一姐，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喊姐。”丁曉一連疊聲地拒絕這聲“姐”，“反正最近也不太忙，我正好出來轉轉，還順路市調了呢。行了，你跟李怡也別在財務晃了，回去干活吧。”

　　誰都知道丁曉一的“順路市調”是瞎扯，順路哪有順一個月的，而且她一貫拼得厲害，又加上能力出眾，手頭就沒有活兒少的時候，最近她哪天不是加班到轉點，黑眼圈濃墨重彩得遮瑕都快蓋不住了。

　　藤力一共六個創業組，她的B組從創意到執行，處處都是拔尖兒的，就是這尾款拖欠率長期保持全公司第一，能甩出第二名一個北二環。大boss從來沒說過什么，因為B組服務的甲方通常都是第一次跟藤力合作，而且大都業內聞名，就算未支付尾款被藤力拉進黑名單，也還是有大把的乙方上趕著。

　　可問題是從這個季度開始，藤力的績效考核進行了調整，過高的尾款拖欠率會讓整組人的工資外加年終獎受到影響，丁曉一這么護犢子的人，肯定不能讓跟著自己干的人吃虧。

　　“人不在這兒還催干活呢，丁曉一你真是都快趕上周扒皮了。對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大boss剛給咱們組安排了一大活兒，說是要跟你好好聊聊，”李怡刻意壓低了聲音，“聽說那位‘爸爸’可是鑲金邊的！”

　　丁曉一從口袋里翻出一根原味的阿爾卑斯棒棒糖，撕開包裝塞進嘴里。她喜歡吃糖，偏愛這個味道的棒棒糖，吃完了也不喜歡把棍兒給扔了，總愛叼著咬來咬去的，越是忙吃的越是多，身上隨時隨地帶著，辦公室更是有一個抽屜塞得滿滿的，隨吃隨補，不留一點空兒。

　　“鑲金邊兒的爸爸估計更難伺候，我把新開好的發票給宇寰物流送過去，中午吃了飯就回。”

　　“宇寰物流？”李怡一聽都覺得頭炸，“那家都不是爸爸了，真心是祖宗，發票開了三回了吧，這次我覺得也夠嗆，你好自為之！”

　　丁曉一覺得李怡簡直就是個烏鴉嘴，果然這回開的發票又出了問題。

　　“你問我問題出在哪兒啊，我怎么知道啊！”耳朵里塞著耳機、笑瞇瞇地在電腦版微信上狂刷表情包的財物妹子，抽了個小空，轉頭沖著丁曉一，翻著白眼表示。

　　丁曉一直接無語了，嘿，你跟我說我這發票有問題，我不問你問誰啊！

　　她心里雖然這么想著，可也只能想想，畢竟錢還得接著要，人不能得罪啊！

　　“那我想問下，我該去哪里了解正確發票的開具要求呢？”

　　“你說什么？大點聲兒行嗎？”看起來也就剛畢業的財物妹子似乎在聽搖滾演唱會之類的東西，頭正有節奏地一點一點的，丁曉一站在她旁邊都能聽到從耳機里傳出來的瘋了似的歡呼聲。

　　“我是說，我該去哪里了解正確發票的開具要求！”

　　丁曉一彎腰湊到財物妹子的耳邊，提高了聲音的分貝又問了一遍。

　　大概是耳機里的聲音突然停了，妹子被丁曉一嚇了一跳，她猛地一回頭，耳機直接給甩了出來，要不是丁曉一躲得快，肯定會直接敲在她的眼睛上，躲閃的那一瞬間，丁曉一臉上表情真心算不得好看。

　　丁曉一五官清晰、線條銳利，她不笑不說話的時候，嘴角平直甚至還有點向下，看著就不像個好脾氣的，嚇哭熊孩子不至于，不過這么多年她走在路上，還真沒幾個人敢主動湊上來她問路。

　　財務妹子一看她的表情，直接怒了，把耳機往桌上一摔，“大姐，跟我這兒甩什么臉子啊，真有意思嘿！你們自己發票沒開對，還想賴在我頭上是吧！另外你聲音這么大干什么啊，我耳朵好著呢，真是的，這么大年紀了，什么素質啊！”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丁曉一一把抽過桌上的發票，轉身就出了辦公室，她還不信了，除了這個奇葩財物，她還找不著其他人問了！

　　“切，就這個態度還想要錢？做夢去吧！”小財務鄙視地看了丁曉一一眼，繼續聽歌，順便跟閨蜜吐槽剛剛遇到的這個新奇葩。

　　宇寰物流是家龐大的集團公司，部門多得不得了，職能也細分得跟頭發絲似的，丁曉一幾棟寫字樓里上躥下跳了好幾個小時，終于找到了能準確告知她發票開具要求的總賬會計。

　　“問題不大，就是發票名稱這兒怎么填的‘服務費’啊，誰告訴你的？”

　　“是一直跟我們聯系的明細帳會計，陳文。”丁曉一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小報告。

　　“又是這個陳文，試用期沒過就出了好幾個紕漏，我看她是真不想干了。現在的這些年輕人啊，對待工作太不負責任了，連一張簡單的發票都弄不明白，天天就知道淘寶購物談戀愛的，這心思啊，真是半點都不用正地方啊！”

　　丁曉一在一旁點頭稱是，對于嗑著瓜子吐槽陳文的會計姐姐好感倍增，覺得自己下回可以帶點開心果、碧根果之類的過來，肯定能從會計姐姐這兒討到笑臉。

　　從斯通公司的園區里出來，丁曉一無語地發現都快一點了。

　　本還以為送張發票用不了多少時間，結果居然耽誤到現在，丁曉一原計劃吃頓大餐慶祝一下子的，現在夢想破滅，只能吃碗超豪華版的麻辣燙對付一下子了。

　　丁曉一拿著“078號＋微辣”的號碼牌，心情焦灼地等待自己總價超過30元的麻辣燙出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丁曉一看了眼來電人，蹙緊的眉頭跟著舒展了一下，然后接通了電話。

　　“怎么了，大少爺，公司又要破產了？這次說什么我也不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