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顯然沒想到丁曉一會如此決絕地拒絕自己，或者說是拒絕大餐，畢竟他倆之間堅貞且純潔的友誼，50％純靠整日里志同道合的胡吃海喝維持，剩下的50％則是靠著互相貶損所帶來的快感，所以他不死心地又強調了一遍“餐之大”，妄圖動搖丁曉一“繼續加班”的決心。

　　“真的是大餐，這次絕對沒驢你！還記得上次你說想吃的那間日料店吧，不接待生客的那個，我終于訂到位置了，快下來吧，遲到超過15分鐘可就沒位置了。”

　　“我真的不去，”丁曉一故意不提自己吃飽喝足，都快癱成液體的現實。

　　“誰啊這是，約你出去嗎？”丁磊強手里抱著五六個剩菜盤子外加半空的砂鍋，也不嫌沉，一點都不著急往廚房送，反而一臉八卦地湊到丁曉一眼前煽風點火，“時間還早，出去玩玩吧，正好消化消化食兒。”

　　丁曉一看了眼時間，覺得老爸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漸長。

　　“爸，您看著點手里，這剩菜要是撒在地毯上，我可不幫您洗。”

　　她沒刻意遮掩手機話筒，對面的石云自然聽到她說的話。

　　“……你今天沒加班。”石云很是無語。

　　“我也沒說我加班呀。”丁曉一無辜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欠。

　　“丁曉一，你故意耍我是吧！”石云無語地仰頭看了眼藤力所在的樓層，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他氣悶地拉開車門，坐回到車里。

　　“當然不是了，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丁曉一毫不矜持地打了個飽嗝兒，“說起來那份《女神基本情況概述及攻略要點》，是你自己寫的吧？封面八成也是你做的吧？”

　　“……你已經看到了？”

　　丁曉一冷哼一聲，不說話。

　　“寫得還行吧，我改了七八遍呢。”

　　“還行，語句通順、感情充沛，要是‘的’、‘地’、‘得’能分清楚就更好了。”丁老師點評道。

　　石云嘿嘿一笑，“那兩個案子是你接了吧？”

　　“開什么玩笑，這么大的預算，怎么可能輪到我這種蝦米，”丁曉一的表演從來都是無需準備、說來就來的，“我聽說是交給蘇老師了，你見過的，就是當年帶……”

　　“怎么可能！你們老板當時滿口答應，說一定會把這個案子交到你來執行，我……”

　　“果然是你特別要求的！”丁曉一氣得咬牙切齒，她猛地起身，結果起得太快，眼前一黑，手撐在沙發靠背上，才穩住了自己，“……說吧，你們一共邀請了多少家廣告公司比稿？準備比多少輪？”

　　“這個……估計得有個三、四，也可能是五輪？”

　　丁曉一直接讓他給氣笑了，“你問我啊？我問誰啊！行了行了，不跟你扯了，時間不早了，我睡覺了。”

　　“一一、一一，你別急啊！你聽我說，我其實是想直接交給你，你的能力我知道啊，當年咱倆合作的時候，那真是雌雄雙煞、所向披靡啊，對不對！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啊，總得照顧一下風投的面子是吧。這個比稿說起來就是走個過場，最后肯定選你！”

　　“千萬別，你這么搞的話，傳出去我在圈里還混不混了？該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大家各憑本事吃飯！”

　　“那你不生氣了吧？”石云發動了汽車。

　　“本來也沒生氣。”丁曉一口是心非。

　　“那行，你好好休息。咱們的大餐改在明天，明天我早點來接你，行嗎？”

　　“還是算了吧，我怕我明天忙著為您策劃追求蕭素的實操落地方案呢，沒時間呢！”

　　石云朗聲笑了起來，“那就這么定了，我下班就來接你，等著我啊！”

　　他沒等丁曉一回答就掛斷了電話，丁曉一輕笑了一聲，隨手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撈了個抱枕抱在懷里，繼續看電視。

　　“這個石云是不是前兩年你喝多了，送你回家的那個小伙子啊？”丁磊強笑得頗為內涵地坐在了丁曉一的旁邊。

　　“嗯，”丁曉一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眼睛盯著電視，還時不時地傻樂兩聲。

　　“我覺得那小伙子不錯，長得好，脾氣也好，勁兒也挺大，當時抱著你一口氣爬了八樓，也跟沒事兒人似的，說話聽著也挺懂事兒的……說起來，你們兩個還是大學同學是吧？”

　　丁曉一用一聲短促的笑聲回答了丁磊強的問題，丁磊強非常不滿地從沙發縫兒里挖出遙控器，直接按下了靜音鍵。

　　“爸，您干嘛呢！”丁曉一這下總算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丁磊強頭上。

　　“跟你聊聊天，回來光知道看電視，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石云……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丁曉一欠身給丁磊強到了一杯茶，“還行吧，石云就是有時候腦子轉不過彎兒來，有點死心眼兒。”

　　不然的話，也不至于追一個看不上自己的女孩，追了整整十年啊！

　　“那你跟他之間，有沒有點那個……”丁磊強顧不上喝茶，兩只手在胸前忙碌地比比畫畫，試圖用來表示“曖昧”、“情愫”以及其他含義相似的詞語。

　　丁曉一目瞪口呆地看著丁磊強，“爸，您想什么呢！我跟石云？我們倆？”

　　丁磊強用同樣的表情回看丁曉一，“是啊，不行嗎？我覺得挺好的。”

　　“哎呦，您可別亂點鴛鴦譜了。我們倆要是能成，早成了，您可別在這兒褻瀆我們兩個之間純潔的男女關系成嗎？”

　　“還純潔的男女關系，真不行？我倒覺得那小伙子不錯，你真不試試？”

　　“人家有喜歡的人了。”丁曉一有點頭疼。

　　“那真是可惜了。”丁磊強沒有像丁曉一期盼的那樣結束這個話題，而是愈加深入，帶著之前從沒有過的迫切，“你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嗎？跟你比怎么樣？肯定不如你吧，你要不要……”

　　“那什么，爸，我去個廁所啊，有點著急……真的，特別急，有點吃多了。”

　　丁曉一竄進洗手間的時候，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石云，淪落到尿遁這一步，幸好丁磊強沒“窮兇極惡”到追到洗手間外絮叨。

　　第二天一早，丁曉一趿拉著拖鞋出門買早飯的時候，丁磊慶的臥室門還是緊閉的，等她拎著現炸的油條跟豆漿回來，丁磊強正好打著呵欠從洗手間里溜達了出來，他邊走邊抓撓著后背，在看清丁曉一身上穿著的白色連帽衛衣跟破洞牛仔褲，表情就變得相當微妙。

　　丁曉一第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她忙著拿筷子拿碗，招呼丁磊強坐下來趁熱吃早飯。不過在她咬了兩口油條之后，就注意到了丁磊強的反常。

　　“爸，您怎么回事兒？我這一根油條都沒吃完，您可都張了好幾次嘴了，想說什么您就直說吧，我扛得住！”

　　丁磊強從籃子里拽出根油條，撕巴撕巴扔進了豆漿里，“……曉一，你要有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