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坷進B組實習還不到兩個禮拜，就已經混得順風順水了，她嘴甜腿快，比起同期進組實習，一天說不了兩句話就知道埋頭敲打鍵盤的夏秋吟，存在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今天是她倆第一次參加組里的例會，孫坷早就做足了準備，發言稿寫滿了三張A4紙，就為了在例會上一鳴驚人，給組長丁曉一留下點深刻的印象，好提早結束實習期。15分鐘的準備時間對她來說簡直是度秒如年，不過對旁邊還在緊皺眉頭、翻看筆記的夏秋吟來說，好像不是這么回事兒。

　　“你準備的怎么樣了？”她探頭探腦地窺視夏秋吟的筆記。

　　“……不好，”夏秋吟老實地搖頭，她最近著急上火，鼻子上長了顆好大的痘痘，又紅又腫，“我想的幾個創意都被否了，新想的也不太理想，一會兒的例會上，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抓了抓本就已經有些凌亂的短發，“你呢，已經準備好了吧？”

　　“怎么可能嘛，還不跟你一樣！我這邊的項目就是看著簡單，真寫起來也挺夠嗆的。”

　　孫坷沒說實話，跟她同期進組的實習生一共五個，不過只有她跟夏秋吟是文案崗，板上釘釘的競爭對手，她雖然從第一天就認定夏秋吟不夠格跟自己比，可也不準備對她毫無保留。

　　她看著夏秋吟一臉的愁苦，，面上不顯，心里卻樂開了花，因為比起對方，她真的是幸運多了。

　　夏秋吟目前參與的是一個高端別墅的項目，每一棟都是上千萬的價位，針對的人群都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高端精英人士，雖然丁曉一已經給出了基礎的創意思路，不過剩下的工作也不好做，B組跟那個案子有關的，個個都一臉滄桑。

　　她不一樣，跟進的是某快時尚服飾品牌的全面升級案，加上她本身就是那個牌子的忠實消費者，這活兒干起來輕松到不行。

　　“孫坷，你說組長會不會直接讓我走人啊？”夏秋吟可憐巴巴地看著孫坷，配上鼻子上的痘痘，整個人看起來又可憐又可笑。

　　“怎么會呢，你看咱們組長平常多好說話啊，我估計啊，就算你真的說不好，她也不會說一句重話的。”

　　孫坷打心眼兒這么覺得，沒想到自己會錯得這么離譜。

　　“不錯，一看就做足了功課，一口氣提出了三個品牌升級的方向，”孫坷花了20分鐘念完了自己的發言稿，還沒抬頭就聽到了丁曉一的“夸獎”，她樂滋滋地看向丁曉一，卻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對。

　　其實不只是她，大半個會議室的人臉色都不好，帶她的資深文案莫蓯臉色更是難看得能擰出水來。

　　“不過我有一個疑問，”丁曉一說話的時候，右手一直在旋轉一只大紅色的凌美鋼筆，鋼筆在她白皙手指間靈活地穿梭著，仿佛永遠也不會停下來，“我想知道為什么是三個？是覺得一個方向不足以說服甲方，還是有其他原因？”

　　“……”孫坷沒想到丁曉一會對自己拋出這么“找茬兒”的問題，她原以為例會要么是大家嘻嘻哈哈、一團和氣，要么是組長慷慨陳詞、組員低頭領命，起碼公司里其他幾個創意組都是這樣的，這種惡意找茬兒算怎么回事兒啊！

　　三個不好嗎？三個可以讓甲方更好地選擇啊！

　　她忐忑地看著丁曉一，有點不知道說什么。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是吧，那我換個問題，”丁曉一用鋼筆敲了敲桌面，“你剛才說的這些都跟莫蓯說過嗎？”

　　“還沒來得及，我想著……”她可舍不得把好東西提前曝光！

　　“難怪呢，我覺得莫蓯不至于看不出來啊，”她生硬地打斷了孫坷的話，“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這三個方向分別抄……借鑒了日本的一個快銷品牌，以及臺灣的兩個服飾品牌，我說的對嗎？”

　　“我沒……我只是……”孫坷真沒想到丁曉一能看出來，要知道這些案例都是她從非常小眾的渠道找到的，為此她甚至還求助了在臺灣的朋友，竟然全都被丁曉一看穿了。

　　“只是什么？”丁曉一看起來很有耐心，眼神還帶著些許的鼓勵。

　　“……我看大家都這樣。”孫珂大著膽子揚聲道。

　　“大家都這樣？也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嘛，對不對？”丁曉一的鋼筆開始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一下接著一下，她說話的聲音不大，甚至還帶著點笑意，可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耳光抽在孫坷的臉上，“不過，在我這兒不行。小朋友犯錯總是難免的，錯了無所謂，改了就好，不過我這兒不是托兒所，不負責糾正這些基本的品行問題，只此一次，不然的話……”

　　“她簡直就是個暴君、控制狂！”孫坷窩在滿是灰塵的樓梯間，邊說邊抽泣，眼淚鼻涕淌起來沒完沒了，“她太過分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說我！說我品行不端！”

　　“孫坷，你別傷心了，”夏秋吟在旁邊無措地攥著包紙巾，“組長不是說了嘛，這次沒事兒，下次別……”

　　“你看我熱鬧是不是！”孫坷猛地提高了聲音，羞憤地站了起來，“夏秋吟，你心里其實都快樂瘋了吧，我讓她臭罵了一頓，你倒是被她表揚了，說你‘有創意、有想法、非常好’，什么創意啊，不就是文案跟時令節氣相結合的爛套路嗎？這都多老掉牙的東西了，那么多品牌都在做，她怎么不說你借鑒、抄襲啊！”

　　夏秋吟臉漲得通紅，她張嘴想要解釋，可看著孫坷哭花了妝的臉，還是忍了下去。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裝什么大頭蒜啊，自己不還是被包yǎng的貨色！”

　　“孫坷，你……你別亂說，那肯定是誤會。”

　　“什么誤會啊，我們昨天可是一塊看到的，那男的把卡都給她扔在地上了！”孫坷狠狠地吸了吸鼻涕，“不就是靠臉吃飯的嗎？在這兒裝什么裝啊！”

　　“……組長很厲害的。”夏秋吟低聲嘟囔了一句，孫坷瞪了她一眼，一把把她手里的紙巾搶了過去，拉著樓梯間的門跺著腳離開。

　　“真的很厲害的。”夏秋吟不甘心地看著摔上的門，又嘟囔了一句。

　　“真是好久沒見你那個樣子了，還以為你轉性了呢，現在看是沒找到機會出手而已。那么漂漂亮亮的一小姑娘喲，直接哭著沖出去了，你可真下得去手啊！”李怡歪靠在門邊調侃道。

　　“我沒動手，只是動了動嘴，”丁曉一辯解。

　　“你那嘴跟刀子似的，一般人可扛不住，我估計她八成明天就不來了。”李怡嘆了口氣，“你說說你，怎么這方面不知道學學你的女神呢？人家每次都多溫柔啊，多照顧別人的面子啊！”

　　“剛入行就學老油條耍小聰明，給她面子，甲方給我們面子嗎？”丁曉一冷聲道，她看了眼時間，“我去機場接蘇總，會議記錄記得發我郵箱。”

　　“好，你路上小心點，慢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