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清越的嗓音喚醒了尹朝的迷思，這才驚覺她的視線落在他床頭的手機上。

可難不成她要回答，我覺得你的嘴巴特別好看，連吃東西的時候都是？

于是她收回心思，小聲的回答：“嗯。”

他的唇形好看是事實，可她沒有手機也是事實。

現在處于信息化的時代，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媽媽有一部老式手機。主要用來和親戚們接打電話，她周邊的同學陸續都有手機，她知道可以用來購物、玩游戲。可其他的她倒也不是很羨慕。唯一擔心是，除了剛來的幾天拿著高蓉手機給媽媽報平安外，這些天一直沒有聯系，高蓉太忙，自是無暇注意到這些。

她踟躕了好一會，還是鼓起勇氣問：“我能借你手機打個電話給媽媽么？”

他不答，視線卻移到了身側，爾后緩慢的點了。

雖然是極討厭別人動自己的東西，可她這么久沒聯系母親，想必雙方都著急了。他雖然欠缺同理心，但至少算有點通情理。尹朝怯怯地動了動移動他身側，將手機拿了過來。

拿過來時，尹朝有些傻眼，這是智能機，好像還有密碼鎖，該怎么用呢？她不太敢碰，畢竟看起來比較貴的樣子。

正犯愁間，少年側了側腦袋，烏黑絨軟的發朝左側了側，有點不耐煩：“你用拇指先按側面的那個按鍵，屏幕會亮，再然后你輸入密碼1225。”

尹朝面露喜色，依言試了。電話嘟一聲響的瞬間，她突然想起什么，扭過頭對程如暮說：“這幾個數字真好記，也剛好是我生日哎。”

與此相反，床上的少年表情卻好像如晴天霹靂，瞬間悶悶不樂。

尹朝有些疑惑，卻也顧不上了。媽媽驚喜又輕柔地聲音在電話里響起，她愉快的跑到另一側，用鄉音熱絡地聊起來了。

電話那端無非是好好學習，多干些活，別給程家添麻煩之類的。她一一認真地保證了，收線后，不好意思的來到程如暮床前，將手機遞給他。聲線低低地又補充道：“謝謝你。我還有些零花錢，弄清楚這邊路線后，就去買一個。”

見床上人無話，她規矩的把食盒收好。低頭慢慢朝門外走。

“以后你…”尹朝聞言回頭，站定。

“不用刻意換衣服，再者，上次衣襟上的氣味比某些香水味好很多。”

說完后，程如暮闔上如黑曜石般的眼，倦極了地動了動手，示意她把門關好。

香水？她只在電視廣告上見過，可那玩意兒太貴，她也用不起啊。

門鎖緩緩滑動合上后，尹朝慢慢的反應過了一件事情，他的深層意思，是不是覺得她沒那么討厭了？

聽到卡鎖的聲音時，程如暮瞧著他那微微敞口的床頭柜，正安靜的躺著一堆連號的粉紅票子。怔了好一會兒，他選擇轉移視線。

經過這件事后，他們的關系好像真的有所緩和，以往尹朝只敢瞧著他腳尖，現在兩人至少能簡單互相致意點頭。

天氣一天天的熱起來，程如暮一天好似一天。等到快開學時，行動上已經靈便，也能自如的下樓吃飯了。

整個暑假，她想著不能白吃白喝，也提出幫家里收拾碗筷洗衣服什么的。可是都被幫傭阿姨們拒絕了。尹朝唯一能做的是，遵循媽媽的囑咐認真念書，再者便是趁著天氣不太熱的傍晚時分出去散步了解周邊環境。程宅鬧中取靜，離市區不過20分鐘步行路程。她每每經過時，總能看到市中心十字路口最中心的交叉地段，一座復古老式飯店，磚墻厚實，迎面的裕隆齋三個大字尤其醒目。

此前，她經過時，僅僅是掃一眼就離開，可今天，踟躕了半刻后，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跟著旋轉門走了進去，沿路經過的門前侍者紛紛鞠躬讓道和她道好。

這種高大上的地方，尹朝是第一次來。此前她覺得侗城親戚結婚時的酒店就很不錯了。如今再看，她還真是井底之蛙。

她的手插在口袋里，瞧著滿穹頂那像是堪比鉆石般閃爍的水晶大吊燈。腳踩在上等材質的土耳其絨毯上，腦袋暈乎乎的，倒有幾分接近恍惚的不真實感。此前只聽說過程家家大業大，沒想到居然這么豪華這么大。一瞬間她的語文像是退步到了小學時刻，除了瞠目結舌外，想到到任何四字成語。

“你好，請問你是幾位？提前預約過么？”

尹朝如夢初醒的回首，正迎上了點單侍應生的臉。清醒過來后，她選擇第一時間將手插在口袋里，只有小幾百，還是準備買手機的錢。

來這里的消費一定高的不得了吧。

想到不應該占用他人時間，她瞧著那一看就質感好的迎賓服，連忙擺手紅著臉道：“沒有。我只是過來看看。”

見如此，侍者微笑的退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大堂里服務人員來來往往，訓練有素，穿梭不停，尹朝只瞧著考究的裝潢，川流不息的人群，心底不由暗贊一聲，在這里工作想必很有成就感吧！掠一眼墻上的鐘，方知時間不早，便匆匆返回程宅。

回去的時候正值6點，程家習慣這時候點燈吃飯。

桌上工整地放著素三鮮，荸薺青汁包。蕓豆瘦肉餡餃。自然還有尹朝最愛的糖醋排骨。

她來程家這么久，知道大家都習慣了食不言寢不語。她瞧著桌上的那盤糖醋排骨，筷子只動了一次后，便停筷了。畢竟不是自己家，如今除了吃飯斯文外，因為羞于添飯，來程家后，她的胃口都變小了。高蓉瞧著她目光游移，停筷關切地問：“是飯菜不可口么？”

“沒沒沒，阿姨，挺好的。”

她擺手的瞬間，正和程如暮相對視。爾后，他低下頭，正皺起好看的眉撥開素三鮮里的胡蘿卜片。她蹙著眉瞧著程如暮碗里那鮮亮多汁的排骨，腦中想到的是，以后靠自己努力賺錢也能自由自在的吃糖醋排骨吧。

“阿姨，我今天去裕隆齋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去裕隆齋打打雜，學習學習。”她這么想著，話語便脫口而出了。

聞言，對面的幾個人紛紛停下筷子，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她。

“是零花錢不夠么？”

高蓉第一個發話。

“不是”尹朝急忙否認，面色惴惴：“我真的是對餐飲有興趣，想進去學習學習。”

高蓉托著碗筷沉吟片刻后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先高考完再說吧。再說，下周就要開學了。”

“哦。”尹朝低頭，安靜扒飯。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她是真心不慣啊。

正抬眼，老太太正一臉笑吟吟地瞧著她：“你有這個心也是好的，總學習也會學傻。愿意的話，開學后有時間可以讓如暮帶你去瞧瞧。”

聽到自己被點名，程如暮不樂意的抬頭，可奶奶既然發話了，也不好拂她興致。

自上次喂飯后，他們還沒有好好交談過。尹朝瞧他黑了臉，也只好赧然地做個歉意的微笑。不想少年并不看她，正用濕帕慢條斯理地擦著唇角。

這讓尹朝又呆了呆，想起了先前廣告里那誘人的口紅色號。一時間只覺得面紅耳熱，她覺得不能再分心看下去了，忙草草吃了飯，道別后腳步蹬蹬地朝樓上奔去。

正自擰鎖，身后的腳步聲沉沉，不緊不慢踢踏跟上。

尹朝知道身后是誰，卻不敢再看回去。

“下周一就開學了。”

少年淡漠清潤地聲音自耳邊響起。

尹朝摸了摸有些發紅的耳朵，不知道從何答起，只應聲點頭：“是，馬上就高三了。”

她扭頭，正看到站在自己臥室前的程如暮一臉淡漠，閑散的插著褲兜。永遠是那副淺淡和不緊不慢的樣子。

“所以你的成績好到分分鐘能黃鶴報恩？”少年墨眸深深，似是大海上的暗夜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