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將吸管插好，兩手將玻璃杯杯奉上，還是小聲的重申一遍：“你太謙虛了，主要還是智商。除了基本的藝術類，體育競技類的，比方說，跆拳道，你都能學好。”

少年輕輕咬了咬口中的吸管，面目沉靜，似在沉思，頓了頓：“小時候身體弱，這是奶奶的要求。”

“噢。”尹朝了然的點點頭。

這個話題結束后，空氣凝結。

他們面對面喝著那兩杯奶茶，尹朝瞧著他那幾近完美的下頜線，仿佛是一只高貴的布偶貓。

奶茶過半，尹朝有些吶罕，除了濃郁的蜜桃乳香外，口中還有些清爽的薄荷氣息。晚飯后本該滾圓的肚皮，在進食了奶茶后，居然沒有飽和腹部墜脹之感。相反，每一口飲入后，都覺得腸胃舒泰。

這讓她覺得不夸都有些不好意思：“我雖然沒有喝過更好喝的，但是我已經堅信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奶茶了。”

昵著少女臉上的一臉赤誠，少年一臉平淡，淡然道：“一輩子那么久，最這個字要慎用。”

“為什么會有蜜桃的味道？明明只放了茶葉而已。”

尹朝一臉好奇，鍥而不舍。

少年好整以暇的攤開試卷，淡淡然答道：“加了蜜桃烏龍。”

尹朝一臉恍然大悟狀。滿眼的欽佩之情幾乎要做小河流淌。可在瞧著少年數學試卷的瞬間，她及時打住了。

她注意到，在她研究奶茶的這當兒，少年提筆在試卷上勾勾畫畫，迅如閃電，一張試卷幾乎做完了。

程如暮提筆，正在演算紙上勾勒出附加題的幾何輔助線。這些題目對他來說，真的是小意思了。只是正拿著尺子劃著其中一條時，有手指輕輕攥住了他試卷的一角。

他不悅的抬頭，正迎上了少女歉意的笑容。

因為怕被拒絕，尹朝語速又快又急：“這道題我不會做，你等下，我先去樓下拿書包。”

說完，她抬步，以一往無前的態勢，大步跑下樓。

未幾，尹朝輕聲但快速的坐定，掏出試卷遞給他：“能不能教教我，這道題該如何解？”

少年一臉匪夷所思，抬頭瞧了眼尹朝，不知為何，她的臉紅了。他擱下筆，雖然面上是在淡定的給她演示畫輔助線。心里卻在輕嘆，這算是心理學上的登門檻策略，先完成一個小小的要求，其它的奇怪的要求也就會及時跟上。

他這個老師始終當的不太順手，尹朝畢竟基礎薄弱，折騰了半個小時，這道題講了三遍后，尹朝還有些似懂非懂。再看其他幾題，除了基礎部分會做外，其他均是大片荒蕪，見如此，他只能輕嘆口氣，拿出尹朝的高考習題集，刷刷在第一章節圈畫了三道例題，叮囑道：“給你20分鐘，把這三道做出來。”

尹朝畢恭畢敬，雙手接過，鄭重道：“謝謝。”旋即便埋首入題海之中。

趁她做題的當兒，他恰好空出時間來，玩目前最火的一款美食手游。暖色燈光下，尹朝咬了咬筆頭，無意間一抬頭，卻正看到眼前的少年插著耳機，心無旁騖，操作手游。很奇怪，平時和高阿姨和奶奶在一起時，他們雖然對她分外和善，可她總覺得無端緊張，可眼前這個冷淡的少年，卻讓她覺得拘束少了許多。她連腳趾都完全舒展開了。

贏了兩局后，少年不再戀戰。指尖移到少女的試卷，瞧了瞧。稍稍點撥了幾句，尹朝的資質倒不算笨，點了點倒也能開竅。

“這道題，你現將復數的模求出來。”程如暮微微皺眉，濃密的眼睫投下一層陰影。尹朝瞧著他英挺的側臉，那眼睫倒像把小刷子，刷的她心里癢癢。

她條件反射地說了聲：“好。”無腦的想，他長得好看，聲音又好聽，自然是什么都是對的。

正想著，冷不丁頭被敲了一下，少年清冷不滿地聲音落在耳邊：“認真看題。”

她摸了摸紅紅的耳根，也紅著臉將心思放在題目上。

不到一個小時，前兩章題全部做完，她覺得如醍醐灌頂。伸了伸懶腰，將習題收入書包內。正掏出語文試卷時，恰看到少年桌角那份高考志愿選題高校名錄。

尹朝不無驚奇地瞧著他：“你在考慮報考學校？打算報考哪個學校，哪個專業啊？”

她這么連珠炮似的發問，程如暮愣了愣，隨后漂亮的面孔中倒有幾分猝不及防地茫然：“暫不清楚。”

“不清楚？”

尹朝有些奇怪：“你有這么多特長，每一樣都足以讓我望其項背了。怎么會不清楚呢？像我這樣一無所長的該迷茫才對。”

聞言，他漂亮的面孔愈發陰郁了，微側了臉，瞧著墨云籠罩的窗外，低語道：“那些也算不上什么，我會這些無非是因為資源優勢，只是因為我的出身而已。”

他所擅長的這些，他卻一樣都不想將其看作是將來職業和畢生志愿。現在想來，真是沒意思的很。

尹朝見他面色郁郁，自知說錯了話。隨口轉移話題道：“還有時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做個編輯挺好的。喏，你看這是我的作文，有沒有什么修改的地方？”

仿佛怕她拒絕般，尹朝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試卷，雙手恭謹地獻到少年手中。

程如暮木然地接過試卷，這期的作文題目是，“故鄉的風味。”

通篇看過去，他找不到任何夸贊點。因為尹朝的語言實在是比燒焦的樹皮還干巴。他逐字地朗聲念了出來“我最喜歡的是烤玉米，先生火，再放入搭好的泥灶上烤。”

念到這里，他皺眉停了下來，除了干巴巴的描述外，對食物還有故土的情感幾乎為零。偏生尹朝一臉認真，還露出狗狗眼誠懇的瞧著他。

他只好將肚里的評價都咽下去了，撫額給了個婉約的評價：“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尹朝咂摸著，這不是個好的評價，羞慚的湊近腦袋問：“你說，我還有什么辦法能短期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么？”

這個要求太有難度，少年略一沉吟，折到書架前，拿出了幾本厚厚的大書給她：“先研究這幾本吧。”

尹朝千恩萬謝接過，看封面是《汪曾祺短篇合集》《百家散文名選》。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少年打了哈欠，露出庂庂的面容。一個晚上又做飯又教課，不想時鐘已經指向10點了。

“好。”尹朝領命答應后，臨到門口，忽而轉過身來，滿臉期待地小聲問句：“明天早上吃什么？”

見少年正揉著太陽穴，恐他不高興，尹朝又怯怯地補充句：“沒別的意思，我可以提前先打個下手。”

程如暮微微皺眉，略一思考道：“黃瓜素餡水餃。”

“好的！”

尹朝圓圓的臉龐滿是笑意，見他不反感，忙又狗腿的附加一句：“那明天，我還能請教數學題么？

“明天？”少年好看的眉重又皺起，沉默片刻后，似是下了好大決心才輕輕點了點頭。

門重又合上，程如暮擰了擰眉心，未料，合上的門重又吱嘎響起，尹朝不好意思的探出半個頭問：“對了，你做飯那么好吃，其實也可以考慮從事食品這一行，造福大家啊。”

她還想再說什么，昵著少年不悅的眼神，識趣的縮了縮腦袋，輕輕關上門。

門內，程如暮托腮沉思，一開始本來是想拒絕的啊，吃飯也是，輔導習題也是，可不知怎的，想要開口拒絕時，高蓉那句話猶言在耳：“她一個小鄉鎮出來的外地孩子，不舍得花錢買外賣，再說，萬一遇壞人了怎么辦？北城這么大，至少得對她安全負責。”

大家都是快18歲的成年人，他對高蓉這些話嗤之以鼻，可一想到人生安全，便只能同意了。

“從事食品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