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她媽半晌沒動，不過看著莫莉流眼淚的樣子，臉色倒是漸漸柔和起來，抬手給她擦了擦眼睛上的淚水，溫聲說：“媽沒不要你，別哭了。”

　　莫莉的眼淚就像絕了堤，對她媽說的話一個字也不信，執拗著仿佛在確定什么似的保證：“媽，你跟我爸離婚的話，我肯定跟你走！”

　　“離啥婚，媽啥時候說要跟你爸離婚了？”

　　“媽……”

　　“趕緊上學去，磊磊和青城都等你呢！”她媽催促。

　　莫莉胡亂抹著自己的眼淚，使勁吸了一下鼻子說：“媽我不念了……”

　　她媽一張臉當即就冷了下來，“不念書你想干啥？上外頭跟人家混嗎！”

　　許磊磊在后面輕輕懟了一下莫莉的腰，又捏住她的衣角拽了拽。

　　莫莉不為所動，“我要去掙錢，念書有什么用？浪費錢浪費時間的，媽我……”

　　她媽皺著眉頭“嘶”了一聲，劈手指向門外，近乎嘶吼地說：“你給我上學去！”

　　莫莉嘴唇亂顫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能把那些帶著刺的倔強宣之于口，兩只腳像是牢牢釘在原地一樣，做了個就是被打死也不聽話的樣子。

　　“快點去！”她媽忽然瞪眼拔尖了聲音，拽著莫莉的胳膊狠狠扥了一下，少見的跟她動了手。

　　許磊磊在家看慣了自己的媽跟她發火，還從沒見過她陳姨有過動怒的時候，心里頓時有點沒底，小聲地帶著些急迫地說：“莫莉走啊，上學去哇！”

　　袁青城也出聲催她：“莫莉，再不走要遲到了！”

　　莫莉抬眼看著她媽，她媽一雙眼睛立刻豎起來，臉色難看的嚇人，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揍她似的，可就在許磊磊盤算著是不是要把莫莉強行拉走的時候，她媽卻突然間毫無預兆地也哭了起來。

　　邊哭邊一下連著一下地打莫莉，“你這死孩子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啊？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就不能聽一次話嗎？”

　　“媽……”莫莉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打，鼻涕混著眼淚一起往下淌。

　　莫莉她媽下手特別重，每挨一次她的腳都得跟著踉蹌一下，要不是仍在咬牙堅持，這會她都不一定在哪了！

　　可她越是這樣，她媽下手就越狠。

　　當又一巴掌拍下來的時候，莫莉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順著她的力道往旁邊跌了過去，肚子磕在桌角上，傳來一陣鈍疼。

　　她媽眼神一下子就慌了，連忙把莫莉拽過來，但仍然忍不住朝她的肩膀狠狠打了兩下，卻在看到莫莉那張疼得滿臉褶的臉時，猛地緊緊將她抱進懷里。

　　母女倆的哭聲都沒停，且一聲比一聲厲害。

　　最后莫莉終于如愿以償的沒去上學，許磊磊怕老師找家長所以不敢逃課，只好和袁青城一起踩著時間點，疾風驟雨似的刮進了各自的學校。

　　下午四節課許磊磊上的恍恍惚惚，不過卻狗屎運的躲過了所有老師的抽樣提問，有驚無險地熬到了放學。

　　往常的許磊磊放學后得在外面玩夠了才知道回家，今天卻是提前收拾好了書包，等下課鈴一響就火速沖出了教室，拿出跑八百米的速度，直奔莫莉家。

　　氣喘吁吁趕到的時候，中午的罵戰應該早就停了，莫莉她爸不知所蹤，只有莫莉和陳姨以及莫莉她小舅在屋子里吃飯。

　　“去給磊磊拿個碗來！”

　　“不用，”許磊磊沖莫莉使了個眼色，“那啥，陳姨，我是給莫莉送他們班今天晚上作業的！”

　　“噢，那先吃飯唄！”

　　“不用，我媽讓我回家吃呢！”

　　莫莉從飯桌上下來，跟著許磊磊出了門站到了院子里。

　　“咋樣了？”

　　莫莉說：“不知道，現在是打不起來了。”

　　“你爸呢？”

　　莫莉低頭看著腳下，沒什么感情地說：“找小姐去了吧，誰知道了。”

　　許磊磊不輕不重地打了她一下。

　　莫莉低聲冷笑，狠聲狠氣地說：“早晚死到外面！”

　　許磊磊感覺這話讓她沒法接。

　　想了想便轉移了話題，“陳姨沒有要走的意思了吧？”

　　莫莉抬頭沖屋里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從嫌惡漸漸轉成無助，“下午我要是不看著她，她肯定就走了。”

　　“那你也不能時時刻刻都這么看著啊，”許磊磊嘆了口氣說，“你不會是真不想念了吧？但是你不上學要干啥呀？”

　　“出去打工。”

　　“那陳姨呢？她能跟你去？”

　　莫莉不說話了，眉頭緊緊皺起，眼底一片糾結。

　　許磊磊想了想說：“要不，我讓我媽過來一下？我媽在咱家這片就跟陳姨好，讓她過來跟陳姨說會話唄，沒準陳姨想開了就不走了呢！”

　　莫莉的眉頭沒松反倒皺的更緊，眼底的糾結也隨之加深。

　　“然后我媽再跟我爸這么過嗎？你看看我爸那樣，以后沒我姥在，他更得狂的不得了了！”

　　“那你說怎么辦啊？”

　　“我不知道。”

　　許磊磊轉身往外走，“我回去問問我媽！”

　　莫莉想阻止卻始終沒有出聲說什么，她心里比誰都矛盾，以及深而又深的無能為力。

　　如果她是個大人就好了。

　　許磊磊回家沒看見她媽，只有弟弟許家明在房間里自己玩，看見許磊磊回來，許家明蹬蹬蹬跑到她跟前，手指朝她勾了勾，“姐，你過來，我告訴你個話。”

　　許磊磊不疑有他，俯身過去聽，卻見許家明竟然把手直接勾在了她的下巴上，手腕用力往上抬，用稚嫩的聲音說了句極其輕佻的話：“小美女，跟你睡覺不給錢行嗎？”

　　許磊磊當即咬牙切齒的掐住許家明的脖子，雷聲大雨點小地惡狠狠笑罵，“個小兔崽子，你跟誰學的你，啊？敢調戲你姐，不想活了是吧？”

　　正當時，許磊磊她奶從東屋過來，招呼都沒打一聲就直接開了他們的房門，剛好看見許家明那雙開始泛白的眼睛，以及聽了一耳朵許磊磊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不想活了是吧”。

　　她奶一下子就炸了。

　　“許磊磊，你要殺你弟啊！”

　　許磊磊并沒用多大力氣，許家明翻白眼也只不過是配合他姐演戲，姐弟倆平時沒什么娛樂活動可以玩，總會時不時上演這么一出鬧劇。

　　可這樣的場景被她奶給瞧見，再被她奶嗷一嗓子的上綱上線，那就不僅僅是娛樂活動這樣簡單了，嚴重程度能直接升到一個全新階層，約等于人命關天。

　　她奶最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孫子，雖然對許磊磊也不錯，可當二者取其一時，她是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的。

　　老太太雖然年齡大，但身子骨卻仍然靈活的很，話音未落就三兩步上來快刀斬亂麻的將姐弟倆分開，老母雞護崽子似的將許家明擋在身后，拿眼瞧著許磊磊，堪稱虎視眈眈。

　　“你干啥？就那么看你弟不順眼嗎？”

　　“奶，我倆鬧著玩呢！”

　　“有你那么鬧著玩的嗎？你弟都讓你給掐的翻白眼兒了，還狡辯！”

　　打從她奶把弟弟護在身后的時候，許磊磊就覺得眼睛上跟扎了刺一樣，聽完質問心里更是堵的一塌糊涂，她犟驢脾氣一下子就躥上來了，臉色一寒，開始跟她奶頂嘴，“我弟不學好，我教訓教訓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