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交往三個月，別說接吻了，連手都沒有牽過。”

“好歹我也算是個男人吧？”

“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你說句話啊！”

“……”

“許南煙，我們分手吧。”

許南煙邊對接電話邊碾著煙，當最后一尾灰霧泯滅于食指時，她揚了揚眉，眼尾像是垂著蝎子。

“好啊。”掛斷電話前，她問了一句，“分手費多少？”

津州是典型的北方城市。

萬家燈火、車水馬龍，晝夜不停的喇叭和馬達聲穿透了賓館的墻壁，點燃了名為焦躁的靈魂。

許南煙走出衛生間時，滿身的煙味混合著荷爾蒙融化在空氣里。她剛掐掉了前男友的罵罵咧咧，有點不爽，于是往床尾狠狠地踹了一腳。

床上有人，附和似的浪叫了一聲。

許南煙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同事陸瑤是個瘋子，例如她可以帶個有八塊腹肌的外國佬，旁若無人地在賓館的雙人間里歡快做愛。

她并不是忌諱這無休無止的纏綿，也并不反感異性相吸的正常舉動。當陸瑤問她要不要嘗試這種過山車般的刺激的時候，她回答：我是處女座，有精神潔癖的那種。

陸瑤說：你這是性冷淡，有病，得治。

許南煙笑著回：放屁。

鐘聲敲響，外國佬進行了最后一次沖刺。

陸瑤的喘息聲在黑暗之中愈來愈為強烈，終于在一瞬間如同發條斷裂般戛然而止。

像是經過巧妙安排，犯困的許南煙打了個哈欠，正要將頭埋入被子時，緊閉的房門傳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估計以為是新炮友，陸瑤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悶哼，接著爆出了一句粗口：“大爺，開門。”

許南煙翻了個白眼，磨磨蹭蹭地站起來，順便應了一句：“哦，孫子。”

許南煙按下了門把，打開了門。

溫暖的亮光劃開了黑暗，還沒等到她的眼睛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芒，一根粗長冰涼的橢圓形棍子就抵在了她的脖頸，她聽到一道極具磁性的男性聲音：

“掃黃。”

許南煙抬起頭。

是個男人，一八五的身高，逆著光，五官的投影格外深刻。

她看得清他的手，這只手握著警棍，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手背上還布著道道青筋紋路，就連指甲都是看似精心修剪過的長方形狀。

動作簡單粗暴，手倒是極好。

昏暗之中許南煙勾唇而笑，她長腿一攔意圖沖上來的一個警員，小腿結實飽滿形成一道精致的曲線，白晃晃的肌膚閃了人眼。

可惜人多勢眾，那個小警員屬青蛙，干脆跳了過去。

吊燈驟然打開，一切事物都染上了顏色，變得鮮亮起來。

“隊長，抓到一對。”青蛙警員喊道。

許南煙回過頭，她的目光轉到了凌亂的床上。陸瑤正捂著被子躺在外國小伙的懷里，一雙白皙的肩膀暴露在外，緊接著是精致的鎖骨，還有一道深邃的山溝。

她是一個身經百戰的人，面對許南煙的注視，淡定地一撩長發：“寶貝，我被抓了。”

許南煙沒說話，而那個用警棍指著她的男人卻開口了：“三位，去警局坐坐吧。”

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在場最左右為難的存在，身上套著一件及膝的睡裙，上面還印著一個拿著玉米棒子的米老鼠。許南煙覺得有些惱火：“等著，我想睡覺。”

她松開手轉身想走，然而下一秒就感覺到了棍頭攔在了她的腰間，還有肩部陡然增加的溫熱重物。

許南煙下意識反扣搭在肩上的手腕，骨骼猛然扭轉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咔嚓聲響。男人的大掌靈巧地包裹住她的粉拳，指腹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繭子，摩挲著有些刺激肌膚。

“先生，這是雙人間，”許南煙說，“我只是一個睡覺的。”

“去警局錄個口供，然后回來補覺。”男人說，他注意到了女人緊握長袖下的另一只拳頭，“別想著揮拳，拳頭挺好看的，不過我會斷定你是襲警。”

許南煙直勾勾地看著他，殷紅的唇瓣蹦出了幾個惡狠狠的字：“瘋子。”

警察示威，面對這個鐵面包公，許南煙理智地選擇了妥協。

許南煙從行李箱里翻出衣服鉆進衛生間，等她出來時，兩個女人都已衣衫端整。

陸瑤是一如既往的暴露，身上的布料少的可憐，黑色的半透明紗料下是婀娜多姿的身材。

相比許南煙，就保守許多。

她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一件高腰牛仔褲，套著米色大衣是別樣的老成。她還畫了眉，性感而又冷漠。

總有人不識趣，細細索索的討論聲響起：“你說這兩個姑娘長得不錯，怎么就想不開玩3p呢？”

“你大爺的3p？”許南煙目光如炬，她撇過腦袋，“掃黃大隊隊長，這就是你管教下屬的方式？”

美手男人意識到她在問自己，將警棍收于腰側，嗯了一聲。

他沒等許南煙繼續逼話，三下五除二揪出聲音的主人，拎著領子跟捉小雞崽似的：“道歉。”

小隊員脖子都憋得通紅了，不甘愿地咧咧嘴，低聲道：“對不起。”

許南煙掏掏耳朵：“我沒聽見。”

小隊員深吸了一口氣，干脆吼了出來：“對不起！”

“小聲點。”許南煙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小心我告你擾民。”

小隊員：……

三人離開房間時，被重重包圍的就差五花大綁，前臺的小姐也習以為常了，只不過看著許南煙依然有些新鮮詫異。

許南煙抿唇，她覺得惡心。

邁出酒店寒風拂面，帶有著城市特有的聒噪。外國佬就跟在她的身后，繼而是陸瑤。忽然陸瑤尖叫了一聲，伴隨著警車笛鳴連綿，許南煙回過腦袋就是迎來了一記拳頭。

大爺，搶劫呢？

口腔涌上血腥味道，牙齦松動，出血了。

外國佬推開晃神的許南煙沖了出去，目標是一輛距離極近的摩托車。他的眼睛冒光，而下一刻，眼底的光驟然撲滅。

那個男人動了。

這是許南煙第一次那么認真看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他的動作很快，幾乎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殘影。兩只接近完美的手肯定地扣上了外國佬的臂膀，身子微側，一個利落的反扣。

“安分點。”男人說。

許南煙的血液沸騰，有種點煙的沖動。

“沈隊真厲害。”

“不然呢？他可是沈縱北！”

許南煙不覺得身后的吵鬧煩人了，她逮住了三個敏感字眼。

沈縱北。

許南煙點亮了手機屏幕，深夜十二點。

這個時候的警局是寂靜的，腳掌摩挲地面的聲音悉悉索索，許南煙叼著一根煙，眼前是煙霧繚繞的白茫茫的一片。

臉上被拳打的地方紅腫一片，臉蛋是女人的命，可是她渾然未覺。

有警員拍了拍她的肩：“到你了。”

許南煙將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在小警員的指示下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審訊室。她一拉椅背一屁股坐下，左腿疊上右腿，穿著三公分高跟鞋的腳尖于半空輕點：

“許南煙，女，25歲，松江H大心理學教師……”

她看著對面的男人奮筆疾書，指尖落于腰間，輕觸口袋。

“小姐，這里禁煙。”筆尖猛停，男人揚起下巴，“很熟練，常常進局子？”

“恩，和局長喝茶。”許南煙回答，半真半假。

男人半瞇起眼睛，他的眼窩很深，淚腺泛紅，眼尾微微上揚，典型的桃花眼型。這雙眸子，就算是閱人無數的許南煙都要呼聲妙哉。

沈縱北點了點紙面：“繼續。”

“我說了，警察先生，我室友約炮不關我的事情，我只想睡覺。”許南煙說道，“如果不是我很困，我很樂意和你來到這里。”

沈縱北的喉結上下滾動，風韻十足而又性感：“你學心理學？”

“是。”

“想走？”

“廢話。”

“很好，我給你一次機會。”沈縱北說，“分析我，我滿意了就放你走。”

許南煙面上的情緒終是起了波瀾，她想笑卻又笑不出，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入眼底深處，刺眼的狠。

只是一個掃黃大隊隊長？憑什么。

許南煙嗤笑，她不屑。

“你可以選擇拒絕，但是抱歉。”沈縱北的十指交叉，形成一個弧線優美的塔狀，“我也常常和局長喝茶。”

以牙還牙，斤斤計較的男人。

許南煙的眉毛一挑，她開口了：“強迫癥，扣子一定要系到領口，是個奇葩。”

“你是左撇子，最近受過傷。剛開始握筆時，你下意識用左手去拿筆但是半途收回改成右手。”

“你是單身王老五，你桌子上的手表是你身上唯一的飾品，Vacheron Constantin牌子，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小警員可以擁有的。而你只是隨意地將它放到一邊，說明這絕對不是你的愛人送你的，極有可能是自己購買。就算是朋友送的，有這樣的朋友圈的人也不簡單。”

許南煙抬眼，她注意到男人投落自己身上的飽含嘲諷的目光，有點怒不可遏。

“如果你瞧不起心理學的話你完全沒必要在這里戲弄我，”許南煙站了起來，“我的口供已經錄完了，可以走了。”

她強勢極了，慣有的職業操守讓她有了雄壯的膽子。

她聽聞沈縱北說：“我沒有鄙夷心理學。”

沈縱北頓了一下：“我在瞧不起你。”

“許老師，凡是認真細心的人都能分析出這些。那么，你在和我展示什么？你的細心？”

沈縱北字字珠璣，許南煙第一次這么討厭一個臉好身材好的人。

她直對他，居高臨下沒有任何打退堂鼓的打算。許南煙是個渾身帶刺的女人，現在的她就是刺猬，身上的根根長刺豎了起來：

“我再加一條，你一點都不尊重女人。”

話音未落，審訊室的門倏然開了。

是那個青蛙警員，他賊兮兮地探入腦袋，接著大大咧咧地露齒一笑：“那啥，沈隊，局長說咱們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