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勾魂勁兒
作者:燕山夜話|發布時間:2018-03-07 11:45|字數:3303
劉詩艷聽著二人對話,勉勉強強產生了一種可以稱之為糾結的情緒。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山貓,原來是山魈。
年輕獵人說:“爹,你還猶豫個啥?娘的病拖不起。這個鬼東西是輕了點兒,好歹也能剔下三四十斤肉。”
老獵人一咬牙,點頭道:“中!再往前走走,那有水,咱就在那兒把這東西解決掉,不能帶這東西回家。”
倆人合計好,腳步加快,將她抬去小溪邊。
劉詩艷被敲了一悶棍后,腦子又變得渾渾噩噩。但她隱約中知道,那二人是要宰了自己。她害怕,想要呼救,卻不知道為什么,發不出求救的聲音。
不,不是說她無法出聲,而是……無法求救。無法去求別人放過自己、救救自己。
也許,她是一只有尊嚴的山魈。
她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可以思考一些簡單的事情。例如:逃跑。
小溪隱匿在叢林中,周圍生長著數棵大樹,以及一整片的雜草和灌木。獵人尋了兩棵低矮的樹杈,正欲將劉詩艷架到上面剝皮割肉。
她卻突然發力,晃動起身子,整個人連同木棍一同摔落在地上。
老獵人的經驗十分豐富,操起木棍便向她砸去。
她順著山坡往下一滾,避開了老獵人的襲擊。
年輕獵人提起弓箭,照著她射去。
她的手腳被捆綁著豬蹄扣,沒法奔跑逃竄,只能一路借著向下的山勢,翻滾著躲避開獵人的襲擊。
當翻滾的速度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時候,整個人便如同一顆圓潤的珠子般,偶遇一個小坑,便會彈跳而起,然后接著快速向下翻滾。
獵人父子怕她逃出去后回來報復,于是拼了命地追趕著。
她下滾的速度極快,轉眼間便消逝在獵人的視線里。
待她的下滾速度稍緩,身下突然騰空,直接掉入一處并不深的雜草叢中,砸到了一個肉呼呼的東西上面。
被砸之人是縣里的糧鋪老板,人稱張三爺。他此刻正躺在鋪好的墊子上,雙手枕在腦后,悠閑地晃動著二郎腿,睜眼望著天,美滋滋地等著某人前來赴約。
他心情甚美,忍不住哼起了勾欄院里最盛行的小調兒。這尚未哼唱到興頭上,只覺得天降異物,罩著自己的面門以不可抵擋之勢拍來。
他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張三爺所處的位置長滿長長的雜草,頭頂右側還有一棵小巧的歪脖樹,若他躺下前,再往右邊挪些位置,被砸得就不會如此慘烈了。劉詩艷覺得疼,全身無一處都疼。她想要忍痛爬起身,卻因腦子發暈,又跌回到肉墊上面。過了好一會兒,她挪著身子爬起來,這才看清楚被自己砸暈過去的肉墊,乃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當
然,被她砸過之后,已經不確實還是不是活生生的了。
男子已到不惑之年,卻保養得十分得當。身著細棉衣袍,外搭一件長袍,腰間佩戴一塊成色一般的玉佩,以及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
劉詩艷果斷伸出手,拔出匕首,翻轉刀鋒,用來割斷捆綁在自己手腳上的繩子,然后隨手將刀扔掉,又去扒那人的外袍,歡喜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剛準備離開,卻聽見不遠處有雜草相互摩擦的沙沙聲傳來。
她立刻側耳去聽。
來人并未掩飾自己的行蹤,邊走邊拉長了調調兒抱怨道:“哎呦呦,這么個破地兒,讓人好找!昨兒新染的指甲,頂頂好看的顏色,就這么被刮花了。
這一路行來,磨得腳底生疼。若是出了繭子,可就可惜了人家這雙軟玉似的足。”
那聲音明明字正腔圓,卻裹著江南特有的呢喃軟語。似是在唱戲,偏偏又沒有咿咿呀呀個沒完沒了。
于是,那些抱怨的話,聽在人的耳朵里,竟有幾分酥軟人心、甜如浸蜜,就好似一只勾人的滑膩小手在輕輕地撓著你的胸膛,又好似一只靈巧小舌舔了蜜糖,哺進你的嘴里,全身上下豈是一個舒爽了得?
楊世秀身披艷紅色的斗篷,頭戴白色幕籬,行走間婀娜多姿,舉止間更見風sāo。
楊世秀分開長長的雜草,隱約看見那躺在毯子上的張三爺,于是輕笑一聲,擺動著柔軟的腰肢款步行來,彎下腰,一手摘掉幕籬,一手去抓張三爺的的手,調笑道:“官人今兒要嘗個野味,楊世秀這就來與你一起樂呵樂呵。你且心疼心疼人家,嗅嗅這頸間的汗……”
張三爺沒有反應,楊世秀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兒,忙伸手探向張三爺的脈搏。這時,一聲細微的樹干摩擦聲由頭頂傳來。
楊世秀十分警覺,立刻舉目向上望去。
一張既丑陋又恐怖的大臉,就出現在楊世秀的頭頂上!
楊世秀嚇得不輕,瞪圓了一雙貓兒似的媚眼,緊緊閉上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那怪物的眼神憑地可怕,就仿佛餓了很久的野獸,恨不得一口將楊世秀吞下,慰藉五臟六腑。
是了,劉詩艷感覺很餓,想要吃……肉。
倒掛在樹上的劉詩艷沒有感受到楊世秀的威脅與敵意,便沒有急著暴起傷人。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楊世秀竟然暴起傷獸!
前一刻,楊世秀還處于靜止狀態;后一刻,楊世秀卻突然發難,一個難度系數非常高的原地空翻,將劉詩艷踢下了樹。
緊接著撲上去對著劉詩艷一頓拳打腳踢,翻跟頭大劈胯、旋風腿外加奪命追魂二指禪,愣是以無比利落的武打手段將其痛毆一頓。
很難形象,這樣一個妙人會瞬間變身為江湖暴徒。
劉詩艷被打暈了,腳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楊世秀一甩披風,嗤笑一聲,雙手掐腰,揚起下巴,傲嬌道:“瞧你那慫樣!”
楊世秀此刻的聲音與剛開始的說話聲完全不同。他剛開始的說話聲是嬌媚的女聲,而此刻竟然變成清朗的男聲。
那聲音出乎意外的悅耳動聽,令人有種翩翩公子當如是的感覺。當然,這得先排除他說那話的意思。
劉詩艷微微一愣,有些詫異地望向楊世秀。這明明就是位母的,怎么突然就變成了公的?陽光從楊世秀的頭頂灑落,將他那身紅袍鍍上了一層金光,仿若烈火般燃燒著妖冶的美麗。楊世秀長著一雙清透的貓眼,偏偏眼尾處向上飛揚了幾分,便有了三分慵懶和四分輕佻,以及那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勾魂勁兒。
他的鼻梁挺直,鼻肉圓滑,一張涂抹著淺色胭脂的嘴巴,十分飽滿。他的脖頸修長,若不細看,竟看不出喉結。
此刻,他的下巴高高揚起,襯得那脖頸越發的修長纖細,竟有了幾分優雅與肆意,以及那絲單薄與脆弱。
楊世秀的腰肢纖細,雙腿修長,十指尖尖猶如粉玉。他美得冶艷,行事風流,很多人都以為他叫妖九,而非楊世秀。
楊世秀有一頭極臀的長發,被他編成了一條辮子,垂在了左肩。發尾用一根金色的發帶系著,襯得那長辮越發的黝黑順滑。
微風拂過,綠草沙沙作響。楊世秀額前的碎發飛舞起來,他張揚地一笑,與萬千青綠中搖曳出一朵帶毒的曼陀羅。
發絲隨風舞動,就像他的妖媚在生長、延長,一路探進你的心里,輕輕纏繞,死死糾纏,再想拔出來,非要了性命不可。
然而,這一切都是假象。就如同楊世秀的驕傲一般,隨時可以被人踩在腳下。
劉詩艷傻愣愣地望著楊世秀,覺得他真是好看。她也十分好奇,那個好看的人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
她知道,公的胯間是有根小棍子的。母的,沒有。那個好看的人,到底有沒有?
楊世秀見劉詩艷不堪一擊,在心里為自己的身手喝彩三聲。他見劉詩艷的目光竟從自己的臉上滑到了胯下,還狠狠地吞咽下一大口的口水,他仿佛都能聽見她吞咽口水的聲音。
劉詩艷眼中滲出的光著實嚇人得很,大有餓極了的人看見大肥肉片子的勁頭。
楊世秀只覺得胯下一緊,好似生生地疼了一下,氣得抬腿將劉詩艷踹倒在地,唾了一口,狠狠罵道:“你也敢窺視小爺的貨?”
收回腿的時候,地上有根小手指粗細的干枯樹杈劃過楊世秀的腿,他嚇了一跳,忙低頭去查看自己的褲腿。
見褲腿無恙后,又翻看起自己的衣袍和披風,確定沒有劃傷后,這才噓了一口氣,將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小銅鏡,左左右右地照了照自己的臉,見美貌無損,十分滿意地笑了笑,又隨手順了順耳邊的碎發,拎起了長辮搖了兩圈,視線突然停留在發梢上。
他看見有幾根頭發的末梢已經分叉,便皺著眉頭,用牙齒咬掉分叉,“呸”地一聲吐到地上。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他才發現那個原本應該等他前來相會的張三爺竟然還躺在地上沒醒來。楊世秀提著衣袍下擺,蹲在張三爺的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見人還活著,也沒受什么傷,便撇了撇嘴,站起身,用腳尖踢了踢張三爺的腰,想要弄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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