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準確地說，是一具尸體，一具身上裹著礦漿的尸體。

　　郁青山報了警，警察很快就到了。尸體被打撈上來，根據工廠工人的辨認，確實就是被礦漿沖走的兩個工人中的一個。

　　禎心從未親眼見過尸體，只覺得頭皮發麻，明明是暮春的天氣，卻覺得脊背上一陣陣的發涼。工人的家屬也趕到了，哭得呼天搶地的。尸體被裝上車子運走，家屬也哭著跟走了，警察和其他工作人員都乘車離開，郁青山走過來示意她：“我們也該回去了。”

　　禎心點頭，沉默地上了車。

　　郁青山很體貼地開了音樂，但禎心卻沒有心情聽。

　　“你經常看見尸體嗎？”她問郁青山。

　　郁青山搖搖頭：“加上今天也就見過兩三次吧，環保執法和警察不一樣，大多數都是在企業里和臭氣廢水打交道。今天這個應該算是安全事故。不過雖然直接致人死亡的環境事故如今并不多見，但環境的污染也是人類健康的一大殺手，是潛移默化的。你從英國來，應該知道1952年倫敦煙霧事件。”

　　禎心點點頭，她知道。

　　那大約是一段英國人不愿提及的慘痛往事吧。

　　1952年的冬天，倫敦被一場嚴重的煙霧籠罩，其主要原因是工業革命之后，英國大城市的燃煤量驟然增加。煤炭在燃燒的時候，會生成水、二氧化碳、一氧化碳、二氧化硫、二氧化氮等等五指，排到空氣中，附著在煙塵上，凝聚在霧滴中。

　　如果有風，這些煙霧會被風吹散，可是在沒有風的時節，煙霧就會籠罩在城市的上空。

　　那一場煙霧導致倫敦的交通癱瘓，這還是小事，倫敦市民的健康也受到嚴重的侵害。據統計，那年冬天因為這場大煙霧而死的人多達4000多人。這就是倫敦煙霧事件，是20世紀十大環境公害事件之一。

　　在M大上學的時候，禎心聽過不少關于環境問題的講座。

　　那些講座無一不在強調，人類的生存活動，工業的發展，令地球的生態被破壞，污染問題日益突出。

　　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生物多樣性減少……人類造成的這些生態破壞，要修復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有一些甚至是不可逆的。

　　比如動物，據估計，世界平均每天有一個物種消失，而人為因素造成的物種滅絕速度是自然滅絕速度的1000倍。近2000年來，已知有139種鳥類、110種哺乳動物絕滅了，其中近1/3的物種是在近幾十年中消失的。還有600多種大型動物面臨絕滅的危險。

　　比如植物，自60年代開始，這片森林就被大規模砍伐。僅1966年－1975年，就毀掉森林1100多萬hm。如果大規模的毀林不加制止，在30年后，亞馬遜地區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地帶之一。

　　還有空氣的污染，水體的污染……

　　她聽過太多太多。

　　保護環境，這一句口號仿佛每個國家每個政府每個人都在喊，熟悉到已經令人麻木，葉禎心從未想過這四個字背后更多的內涵，可今天，原本講座里老師PPT上的教案忽然變成了她身邊活生生的例子，成了她的工作，這種感覺很微妙，也讓禎心覺得自己肩上有些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