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的聲音輕而緩，“諸位夫人就不好奇，那說書人說得是什么趣事？”

　　幾個老夫人都是人精，楊福安分明是來興師問罪的，她們可不想和這惡女正面交鋒，眾人起身欲走。

　　福安卻一橫眉，踱步到中央朝外大喝一聲，“瑾一。”

　　簾子自外頭掀開，陽光照著浮塵，一雙媲美男人的大腳踏入內屋。隨后，五大三粗的瑾一出現在眾人面前，如此逞兇斗狠的體格居然長了一張軟萌嬌羞的臉蛋，無雙沖著瑾一眨眨眼，瑾一羞澀一笑。幾個老夫人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這種身材魁梧似金剛，面龐軟萌似鮮花的婢子哪找來的。

　　“幾位老夫人逗留了這么久，不差這一時半會。”福安皮笑肉不笑，“我還想博個滿堂彩啊。今咱就說說南玄惡人榜前三的人物。”福安去得早，說書人還沒粉墨登場，不過想想自己惡名遠播正受熱議，說書人的段子，十有八九就有她的故事。

　　果不其然，幾個老夫人的面色有些耐人尋味。

　　“福安有一惑，還請諸位太太夫人們幫忙解答，不知福安何德何能躋身惡人榜前三？”

　　此話一出，諸位夫人的平靜再也維持不住，葉老夫人立即撇清，“我們怎會知！說起來也該楊小姐自我反省，這臟水誰頭上不潑，偏要落你頭上。”

　　“是啊，葉老夫人也覺得這是臟水吧。”福安故意曲分葉老夫人的重點，“我才回京多久，就有人故意抹黑，我想想，說我什么來著，哦——”

　　福安故意拉長的尾音讓齊婉婉渾身一顫，她最受不得楊福安這種陰陽怪氣的調調，一旦她用了這個調調就是要出手整人了。說來丟人，她齊婉婉活了大半輩子，居然被一個丫頭片子給整的七葷八素。

　　“叔祖母。”

　　福安的一聲喚，齊婉婉額心直跳正襟危坐。

　　“楊福安一腳踢斷時竣堂哥腿骨——叔祖母，當時你也在的，不如你和諸位夫人說說時竣堂哥的腿是怎么斷的？”

　　“我……我年歲大了記不清了。”讓她改口豈不是自打巴掌。

　　“哦，我還以為叔祖母老當益壯呢。原來年歲也大記不清了。”福安頗為遺憾地搖搖頭，一手托腮，“據我所知，進出妓院狎妓不付錢的不是……”

　　“福囡啊！”齊婉婉剛被上一句奚落地面上無光，又被下一句驚地彈跳起來，這些都是京都出了名的長舌婦，時竣狎妓的事可要捂嚴實了，“過去的事就讓她過去吧，京都是非多，過不了多久這些不利于你的謠言就會過去的。”

　　“叔祖母也覺得是謠言啊。”福安站起身，“都說謠言止于智者，我瞧著一個兩個的都不怎么聰明。”

　　幾個老夫人面黑如鍋底，葉老夫人冷嘲熱諷地開腔了，“如果不是某人做了出格的事，怎會空穴來風啊，要想聲譽清白先做到嚴以律己。一天到晚地女扮男裝出去廝混，像個什么樣子！女孩子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練練女紅背背女戒。”葉老夫人白了一眼福安，對齊婉婉道：“你家大伯母去得早，侄子侄媳婦也不在，這教導小輩禮節的事你就該多擔待一些，瞧瞧你家思樂出落得多么溫婉大方，就是當個王妃都使得的，再看看某些人……哼哼，老姊妹啊，萬一養出個禍根孽障來，會讓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葉老夫人這番話的原意是數落福安的，可恰巧楊時竣前天欠了賭坊三千兩銀子被人上門逼債利滾利地變成一萬兩銀子，齊婉婉拿出私房貼己將事壓下，舍不得打又心疼銀子，齊婉婉大罵楊時竣是禍根孽障。而葉老夫人歪打正著，正好戳心。

　　“是呀，叔祖母，有空你就多約束。”福安雙眸涌動出萬丈光芒，“要打要罵盡管招呼，幼失怙恃的孩子自小性子難免有些扭曲，嬌慣他他就可勁嘚瑟，給幾棍子他老實服帖，都說棒下出孝子，除了祖父就您最有資質，不能讓外人覺得咱們楊家的孩子有人生沒人教……”

　　齊婉婉心驚肉顫，不等福安說完就忙下辭客令。諸位老夫人太太們以為齊婉婉是聽進葉老夫人的話要清場敲打楊福安了，紛紛起身告辭。

　　“這么快就走啊，那大家帶盒點心回去吧，我這準備了好多。”福安笑得軟糯，替每個出門的老夫人都捎上一盒點心。

　　送走葉老夫人的時候，葉老夫人刻意多看一眼福安，齊婉婉說這丫頭桀驁不馴不服管教，怎么她一開腔，這丫頭一句狠話都沒有了。打量了一番齊婉婉和福安，葉老夫人心中了然，齊婉婉是鄉下農婦，見識和手段哪里比得過她，也就是她命好嫁到楊家，老姐妹們才上趕子來討好，不然，哼，誰愿搭理。

　　臨行前，葉老夫人仗著自己的幾分薄面道，“楊老夫人，貴府千金多費些心神教導還是有藥可醫的。雖說是侄孫女，也是楊家子嗣。”

　　福安搶先將點心盒送到葉老夫人手中，“葉老夫人說的是。”主動承認錯誤，讓對手無話可說。葉老夫人一愣，領著丫頭走人了。而身后的福安一直揮著手，熱絡不失禮數地目送眾人出了德榮園。

　　待最后一人跨出德榮園，福安轉身，惡聲惡氣地一聲叔祖母，齊婉婉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僵，之后，跟沒聽見似的快速溜出內屋。

　　“小姐，您這就放過太二夫人啦？”無雙一臉的不甘心，“還有那些一肚子壞水的夫人太太們，您就這么輕易揭過了，還給他們送點心呢，喂狗狗還會沖人搖尾巴，她們就會給小姐抹黑！”

　　“說我壞話我豈會輕易放過。”福安拍拍無雙的肩，“你不是說他們一肚子壞水嗎，我給她們加點料，好好排排這一肚子的壞水，想必這會兒應該發作了。”

　　“小姐您說的是咱們送的點心摻了巴豆？”

　　“點心要帶回去，我豈能落下把柄在她們手上。況且也不能保證她們人人都愿意享受我的這份愛心啊。我是一擊全中，沒有漏網之魚。”

　　“那小姐是什么時候下藥的？小姐你就告訴我嘛。”

　　“是我進來的時候。”瑾一很好心地解答。“我進來的時候大家都在看我。”

　　“噯？”無雙先是一愣，隨后哇哇大叫，“小姐，瑾一，你們什么時候串通一氣的，做壞事也不讓我參與。”

　　“喜怒形于色，你會露餡的。”

　　“是的，你要壞事的。”瑾一有樣學樣。

　　“哇，小姐你嫌棄我，不管啦，下次這種壞事喊我來做，瑾一，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哎……”

　　“小姐才是。”

　　“屁啦，小姐扣了我兩個月月銀，我才是。”

　　“小姐趕走的登徒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