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哨四到六
作者:口哨兵|發布時間:2018-05-17 12:08|字數:3353
夜哨四到六
酒寺泉是在熄燈號剛吹完時回來的,那時樓內的燈全都黑掉了,他輕手輕腳摸索著進來,將水桶和暖水瓶輕放在該放的地方,班里人知道是他,安靜更加安靜。
大個彎過身子看輕手輕腳的酒寺泉,想說寫什么卻不知怎么說。小翟聽到酒寺泉的呻聲音,把被子蒙過頭頂,五官扭曲擰出一臉褶皺。迷糊已經睡著,微張的嘴巴發出輕酣。劉小兵做著俯臥撐,直盯著酒寺泉。
打水回來的路上,酒寺泉落在人群后面,前面隊伍里有人扭過來對他指指點點,這讓酒寺泉低下頭。隔著黑夜,那些人小聲說的話他全然聽不見,但不用想也知道說的什么。
之前的幾天,酒寺泉努力讓自己心靜,這是他奶奶一直強調爺爺生前的優點,在父母每每發生爭吵的時候。老人家坐在搖椅上,淡淡地瞥一眼年過四十還為雞毛蒜皮小事爭吵的父母,輕輕地說:“靜心……心靜”,然后她會看著酒寺泉,手里還織著毛衣呢:“你爺爺呀,總是心靜,你也要心靜。”
可是酒寺泉心里很痛苦,心靜只是表面,說準了就是偽裝,他內心像讓狗啃了一樣,在這不能訴說的地方被不能訴說地冤枉。
落在酒寺泉更后面的,是隱在黑暗里尋找靈感的班長。班長越過花帶抄近路想追上酒寺泉,其實他還沒想好說什么。但他半路上停下,心里咯噔一聲。他遠望著,看見平靜前進的酒寺泉的平靜臉上紅了眼眶。
這晚,酒寺泉沒睡著,班長也沒睡著。
凌晨四點,楊班長全副披掛來到營門口上崗,他站凌晨四到六。夜里一片寂靜,一夜沒合眼的他站在哨位上仍是五味雜陳,自己之前為什么要說那種話,他就坐在自己前面,絕不是他吹的。楊班長越想越是后悔,恨不得搖醒每一個人,告訴他們那口哨不是酒寺泉吹的,不是我班的兵吹的。
哎……楊班長嘆氣一聲。他早該想到那句話會引起猜測,并不是所有的方法都可以用來操練新兵。他想起做完酒寺泉的紅眼眶,深覺對不起他。
夜里起了風,天的深藍正在一點一點變淺。離哨位不遠的操場傳來腳步聲,楊班長條件反射站直身體,但那腳步并未前來,像是奔跑,在操場彎隨著弧度而走了。
楊班長起了好奇,時間大約剛過五點,是誰在這會兒跑步?他并沒有向值班室匯報。不一會兒,這腳步又傳來,隨著操場彎的弧度又遠去。是有人在跑步無疑了。是誰呢?楊班長跳下哨臺,握緊槍把輕聲跑道操場邊因在樹后看,那個奔跑的影子從遠至近,凌晨朦朧的藍色里,那身迷彩服上戴著新兵的肩章。
楊班長不禁起了敬意,接下來就是五公里的訓練和考核,然后是被稱為尖刀部隊的特勤中隊來挑人的時候,這個兵真有志氣。
但敬意是敬意,原則上新訓大隊是不允許在課程表之外單獨加練的,這是為了新兵的安全著想。畢竟部隊訓練殘酷嚴格,有因不適應強度而訓練受傷的大有人在。楊班長思索再三,選擇視而不見。兵么,就要有個兵樣。
剛想到兵樣,那新兵奔跑而近。楊班長又一次震驚,那新兵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班的酒寺泉。
楊班長默默回到哨位,筆直而站。他不知酒寺泉的跑步是發泄,還是加練。
“他心里更加郁悶吧,都怪我呀。”楊班長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辦。
六點的起床哨吹響后,是一趟繞著操場十圈的熱身跑,長度將有五公里那么多,這樣的跑圈已經持續了一個星期,是為了接下來的五公里訓練做準備。
楊班長本身上了四到六的崗,下崗后可以休息十五分鐘,也就能完美地錯過這趟熱身跑,一般大家都這樣做的,畢竟在寒冷中精神高度緊張地執勤兩個小時,再加缺乏睡眠,再跑上十圈,恐怕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可是楊班長迅速換成迷彩服后加入了奔跑的隊列,十四班的牛班長因此詫異,移動到隊列最后問他:“你咋啦?你不去休息?這么干能受得了?”
“叫你們班兵別說我們班酒寺泉吹的口哨!”
“啊?”牛班長一臉詫異,沒聽懂楊班長說的什么,稍拉下一步,楊班長就跟著隊列跑遠了。
一天的操課正如火如荼,十一月的高原開始涼中發寒,家在南方的兵已經穿上絨衣,在奔跑之中,這些兵的頭發冒著白氣。除了兵種科目之外,體能逐漸地占據了訓練的大部分時間。因為兵源分散,且鮮有高海拔來歷的士兵,體能成了高原部隊訓練中的重中之重。
楊班長在晚飯時小聲對班內的兵說:“五公里非常要緊,咱們班在這個科目絕不能拉下。”
大家捧著飯碗都點了點頭,只有酒寺泉無動于衷。楊班長看了眼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關于對酒寺泉的愧疚,仍讓他感到難受。是他的一句話,讓酒寺泉與這座軍營有了隔膜,雖然他一定會是一個好兵。
晚飯結束后,留下作小值日的,剩下的人都回了營。值日的仍是酒寺泉和小翟,但是小翟沒來,換做大個與酒寺泉搭伴。在小翟與大哥做交換時,大個把這原本的幫助變成了一樁交易,他要小翟換了以后只能一直換,他要與酒寺泉一直搭伴。
“誰都知道老酒是最靠譜的戰友,你要是換,那就不能在換回去了。”
與大個搭伴的人是劉小兵,他因此對做小值日這事非常痛恨。
小翟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值:“不行,劉小兵那懶貨,跟他一組還能有好?我不換。”
“那就不換,你做小值日吧,我走了。”
小翟怕自己不敢面對酒寺泉,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外班人知道酒寺泉吹的口哨,是他說出去的。可剛一說出口,他就后了悔。就如拋出硬幣的那刻就知道答案一般,他立刻明白酒寺泉是不會吹出口哨的,他堅信。
問題是沒有如果,小翟的話說了出去,酒寺泉的名聲是他敗壞的,酒寺泉還把他當作戰友。自己傷害了他,這讓他沒臉再見酒寺泉,只能躲閃。他咬了牙:“好,換!”
于是大個喜滋滋地留下,挽起袖子把彎在水池邊刷碗的酒寺泉擠到一邊,開始幫他。
酒寺泉已經很久沒有在班里說過話了,在這之間,所有人對他的冷冰及斜眼使他唯恐不及,他甚至希望自己是透明的,只是度過新兵連就好了,為了自己的心愿。
在這漫長的時間中,只有一個人對他報以過微笑,雖然這微笑短暫疲軟還略顯尷尬,但也更加可貴。這人便是大個。大個能與他一組做值日,他是高興且溫暖。
兩人合力快速地完成值日后,大個邀請酒寺泉去小洞嘗鮮。酒寺泉猶豫一下,被大個樓主肩膀拽去。
“大……嗨,大個,可不能勾肩搭背……”
“管他呢,反正也給小太爺快整死了。”
“哈哈哈……”
兩人來到鍋爐房后的小洞,大個請客買了兩瓶汽水,又整了一鍋炒方便面。兩人風卷殘云。吃完后,大個從肩章下緩緩抽出一根煙,嫻熟卻緩慢地點了起來,似乎是在炫耀。
酒寺泉早就見怪不怪,這幫小孩的套路,自己幾年前就玩過了。大個緩慢地吐出煙圈,他迷離地樣子很享受。新兵連不讓抽煙,他已經憋了好久。他把煙遞給酒寺泉,酒寺泉沒有接,擺擺手。
“我們都知道不是你吹的。”大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酒寺泉正眺望著有沒別人過來。他回過神,看了大個一眼。
“嗯!”
“班長那么說不對。”
“嗯。”
“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說。”
“嗯。”
“別老嗯呀,這跟你道歉吶,走點心行不行。”
酒寺泉笑了,“嗯”。
大個哈哈笑,伸出大拇哥:“牛人”。
“來人了”,酒寺泉說著,大個把煙頭扔掉,腳尖蹭了地上的灰把它蓋住。兩人整整衣服裝作沒看見,低頭準備走。
“嗨,你看那吹口哨的信球……”來的人有兩三個,都是掛著一拐的新兵,別的排的,沒幾次照面。
大個騰一下火了:“你說誰呢,誰信球?”
那些人停下,其中一個臉盤寬大長的像蛤蟆的指著酒寺泉:“說他呢,信球。”
大個上去就是一腳,幾個人瞬間糾纏在一起,有人撲到,揚起塵土。酒寺泉眼看大個要吃虧,立馬投入戰斗,他憋了這久的氣,一下下都用在拳頭上。很快那三個外班人就受不住,一個閃躲開撒腿就跑,其他兩個看到隊友都跑了,也泄了氣,嗖得眨眼不見。酒寺泉扶著大個,看著大個疼得直嚷嚷,忍不住笑出來。
“你說你,你先動手,你要打人家,你還一下便宜沒占到。”
大個正愣愣得,“臥槽,我正緩過來呢,他媽得孫子跑了。他不跑你看小太爺不收拾他。”
“哈哈,你就嘴最硬。”
兩人拍拍衣服往回走。大個打量著酒寺泉:“老酒,沒看出來,下手挺狠呀。”
“那是,他們打你,我能不狠?”酒寺泉擺擺手,時間不早了,兩人飛快地向營門跑去。
手機同步首發廢柴逆襲小說《天路》
使用手機訪問 http://m.milubook.com/book/21160 閱讀本書;
使用手機訪問 http://m.milubook.com/book/21160/3225962 閱讀此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