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齊云到人工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程慕歌，長發(fā)柔順的垂掛在白色外套上，隨風輕輕擺動，像是垂掛在池塘邊搖曳的柳條，安靜、青春、美好。

　　萬齊云看呆了兩秒鐘，可下意識卻想起了辦公室的事情，臉拉了下來。

　　程慕歌發(fā)現(xiàn)了他，對上萬齊云異樣的目光，她將耳機取了下來，把合同遞了過去，“合同簽好了，回去給老板預(yù)算就可以了。”

　　萬齊云沒接合同，神色陰郁的盯著她：“你以為，你簽下大路的合同，你能得到什么？”

　　程慕歌不閃不躲迎視著他凌厲的目光，“萬總監(jiān)以為我想得到什么？”

　　“你不用來試探我，直接說你的要求吧。想要錢還是升職？錢我可以幫你爭取這份合同獎金的大頭。至于升職，以你目前的能力和經(jīng)驗，你只能是個二助，這個我愛莫能助。”

　　“方案不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獎金的大頭不歸我，升職我目前也沒有興趣。”

　　“不要錢不要升職，你這么賣力什么也不想得到？”萬齊云疑惑的看著她，緊接瞇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或者說~~或者說你已經(jīng)從中拿~~”萬齊云后半句的話被程慕歌突然變冷的眼神給噎住，那句“從中拿到了好處”紿終沒有說出口，他第一次在下屬面前這么不干脆利落。

　　程慕歌握緊了拳頭，覺得對萬齊云的尊敬快要耗盡。她知道萬齊云是一個絕對正直可以信任的老大，所以她想留住最后這點尊敬。也怪不得別人懷疑，實在是自己的行為令人浮想聯(lián)篇，如果換成是她也會往這方面想。可大路李總這件事她不屑去澄清，也不想去澄清，對她來說是已經(jīng)翻篇的事情，以后李總應(yīng)該再也不敢來煩她。

　　“我這么做當然有我自己的目的。”程慕歌壓下心底里升起的那絲不慍，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并未動怒。

　　“只要在我職權(quán)之內(nèi)，并且不超過這份合同應(yīng)有的獎勵范圍，我都可以滿足你。”

　　“在往后的工作里，正常上下班正常休息，包括周末在內(nèi)不加班不延時。”

　　“就這樣？”

　　“是。”

　　萬齊云想了想，凜下了驚訝，“你雖然只是我的二助，工作內(nèi)容相對于朱曉雯來說少很多，但也不可能一直不加班，尤其ABC這樣規(guī)模大的廣告創(chuàng)意公司，我只能答應(yīng)給你一個期限。”

　　“三個月。”

　　萬齊云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難道真是他心思太污濁，他這個小助理想要的，只不過是想爭取多一點時間來照顧她的媽媽。

　　這個行程，一直回到T市，雙方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就連分開也是沉默的。程慕歌打開手機，便迫不急待的往醫(yī)科大奔去，但還沒能坐上去往醫(yī)院的地鐵，她就被一通電話給扯出了地鐵站。

　　“慕歌，謝天謝地你終于開機了，求你救救我~~”

　　“樹玉？”

　　“是我是我，慕歌我沒有辦法了，請你過來救救我~~”

　　“你怎么了？你別急，我現(xiàn)在報警。”

　　“別報別報！我求你了，你報警他們會知道的，警局里有他們的人。”

　　程慕歌不是沒有聽出是樹玉的聲音，只是被她撕心裂肺的叫喊給驚得一時回不過神。她正想問樹玉在哪里，電話就被搶走了，從那邊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男人嘶吼聲。

　　“你他媽跟她講那么多廢話干嘛，趕緊讓她過來啊！~~喂，你是不是程慕歌，是的話趕緊滾過來，他媽的過來看看你把我們害成什么樣子！你要是報警我們就死定了，我再說一遍你他媽的千萬別報警，哎喲別打了！她就要過來了，會帶錢過來！”

　　“地址？”程慕歌順手攔了一輛的士。

　　“青銅大道的中興橋底！你他媽的快點來啊，不然我和樹玉會被打死了。”電話中的這名男子剛對著她吼叫完，緊接著似乎又轉(zhuǎn)對什么人繼續(xù)叫嚷。

　　“你們死定了，說了我老婆認識即墨少你們不相信，讓她朋友過來證明你們就知道錯了。哎呀媽的！你們還敢打我~~！”

　　程慕歌掛斷了電話，給司機報了地址后便閉上眼睛，心里交涉一陣后終究沒有選擇報警。但沒多久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她本以為是樹玉那邊打過來，但卻是楊雪榮的。她并沒有告訴楊雪榮具體的飛機抵達T市時間，只是說今天會回來，現(xiàn)在來電估計是想確定好時間過來接她。

　　她想了想沒有接，她心緒不寧的時候招架不住楊雪榮的刨根問底，她一直不接電話楊雪榮就以為她還在忙。

　　中興橋上的車輛飛快有序的來回穿梭著，都在忙著為T市的繁榮做貢獻。而中興橋底下正聚集著一堆人，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fā)，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都有醒目的紋身，其中有好幾個人的手背紋的是張牙舞爪的蝎子。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棍子，時不時的威脅著中間跪著的一男一女，看著那女孩不停瑟縮的往男子身后躲著，似乎覺得好玩，便將手中未吸完的煙往那女孩身上丟去。女孩驚恐的下意識閃躲，燃著的半截煙便躥到了那名同樣跪著的男子身上。

　　那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男子頓時怒道：“躲個卵啊，這點煙燙不死你，賤人！”

　　等程慕歌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除了人，旁邊還停著四輛摩托車，都鑲著一輪彎月的鐵標志。

　　程慕歌心沉了沉，這是黃亞強他們所謂幫派的標志。她下意識的在那群人里搜索起來，并沒有黃亞強，不禁松了一口氣。

　　那伙人也發(fā)現(xiàn)了她，其中一個染著綠色頭發(fā)的年輕男子提著棒球棍迎了上來，“你就是程慕歌？長得還真不錯。喲喲喲，提著行禮箱是要跟哥哥回家嗎？”

　　程慕歌直接繞過他，來到那一男一女前。樹玉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扯得凌亂不堪，半摭住了滿是巴掌痕的臉，而且已經(jīng)腫得不成樣子，估計是前幾天的傷沒好今天又挨打，所以腫得快認不出原來的樣子。程慕歌迅速打量她全身上下，嘴角滲著血漬，衣服上除了有被踢的鞋印還算完好，顯然她除了挨打再沒有什么。

　　樹玉一看到程慕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慕歌~~”

　　程慕歌眉頭一皺，將她拉了起來，“他們把你打成這樣？”

　　樹玉急忙搖頭，“不是不是。”然后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破洞牛仔男子，被男子一瞪，又急忙轉(zhuǎn)過頭來低了下去。

　　“我們一般情況下不會打女人的，女人有時候可比男人有用得多，打壞了可惜。她臉上的巴掌印呢，都是她不愿意給你打電話被她男人呼的，被打了大概六七次吧這才肯打你的電話。好不容易打電話了你又不接，這男的不信又打她，又踹了兩腳她這才繼續(xù)打。”一個挑染著黃色頭發(fā)的男子說道，手里晃著一把刀子。

　　“對不起慕歌，我不想麻煩你的，我實在沒辦法了。”樹玉雖極力忍著，但還是抑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麻煩個屁啊！她不是你朋友嗎？是朋友就應(yīng)該馬上過來幫助你啊，打了三四次電話才接，你是什么意思？想我們死啊！”破洞牛仔褲男子不知道哪來的氣勢，也跟著站了起來，但又被人壓著肩膀跪下了。

　　“老實點！沒讓你起來！”

　　破洞牛仔褲男子頓時不爽叫囂起來：“媽的你們敢這樣對我！我馬子可是認識即墨少的，等會我馬子叫即墨少過來有你們好看。我勸你們現(xiàn)在乖乖的給我個十萬塊賠罪，我高興了讓即墨少饒你們一條狗命。”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黃發(fā)給他補上一腳后轉(zhuǎn)向程慕歌問道：“這個叫洪柱的無賴，你認識嗎？”

　　“不認識。”

　　“什么！臭娘們！你敢說不認識我們！即墨少給了你們五十萬，你吞了三十萬，我們家小玉才拿十八萬你現(xiàn)在就翻臉不認人！”那叫洪柱的激動得再次想站起來，被那綠發(fā)男踢在肚子上。

　　“媽的！我就知道是騙我們，即墨少怎么可能會認識你這種賭鬼。浪費老子的時間！”綠發(fā)男子一面罵一面朝洪柱踢去，大概用了死勁，洪柱竟疼得開始咳嗽起來，滿臉憋得通紅。樹玉想上去扶，被程慕歌攔住。

　　樹玉：“阿柱，我都跟你說了那三十萬不是給慕歌的。我們也不認識即墨少，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洪柱罵道：“閉嘴你個賤女人，你就知道騙我。在老家就騙我們家兩萬的彩禮，現(xiàn)在又騙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那187650不是都給你了嗎？算是退回給你們家的彩禮錢，我一分都沒有要。”

　　那綠發(fā)男子甩了甩手中的棍子嘲笑道：“原來你那十八萬是這么來的，起初和老子這么說還不敢相信，原來是真的。唉，那個叫樹木的，你真認識即墨少啊，還有你這個美妞朋友，她身上真有三十萬？”

　　樹玉立時將沉默的程慕歌拉到身后，拼命的搖頭：“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她和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我求求你們不要為難她。”

　　“哈哈，你說話真好笑，放她走你老公的三十萬賭債誰來還？”

　　“我還我還。我把每個月的打工錢都給你們，這樣可以了吧。可是，他不是只欠你們的二十萬塊嗎？為什么變成了三十萬？”

　　“廢什么話！他借的是我們的高利貸，加上利息還有我們幾個兄弟的誤工費，三十萬算少了。”

　　洪柱這會兒緩過來了，勉強站了起來指著樹玉就破口大罵，“賤蹄子！就會護著外人，我才是你老公！你每個月都把錢給別人了我吃什么？你還說在外面沒勾引別的男人。我告訴你，今天你朋友不吐出那三十萬，我們都別想好過。不然你就去賣啊，你在夜場上班肯定認識很多有錢的臭男人，連即墨少你都能認識。你去和他睡上一覺，別說三十萬，一幢房子都有了~~~唔！”

　　他骯臟的話結(jié)束在一記悶棍里，而且是正對著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落下的一記重棍，立時形成一根豎長的紅痕。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都沒注意程慕歌是怎么奪過綠發(fā)男子手中的棒球棍，然后又干脆利索的讓洪柱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