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仇，我記著。”

　　這是程慕歌對他們夜宵所做的最后終結，楊雪榮大口喝著粥，腦補著程慕歌和高大陳濤火拼的現場。別說陳濤會散打，就是不會程慕歌也不夠陳濤的一只胳膊。對程慕歌來說，她媽媽幾乎是她的全部生命，所以楊雪榮不敢去勸程慕歌。但楊雪榮膽顫心驚了好幾天，程慕歌做過最瘋狂的事情只是千方百計的說服她媽媽換到了另一間單人病房，而且去醫院比平常更勤快了，幾乎是寸步不離。

　　起初她想把程柔換到VIP病房去，但程柔死活不同意，加上醫生的勸阻，說她媽媽的后續治療也會很燒錢，加上她媽媽的恢復狀況，可能會比其他同癥病人進行更長的住院治療。程慕歌只好做罷，但卻給程柔換了另一間單人病房。而對于她賣房子的實際數額，她便依著和陳叔、楊雪榮說的一樣，只賣了五十六萬，公司借了一些。

　　“十九萬，要怎么還啊？需要還多久啊？”程柔哀聲嘆氣著。

　　程慕歌說：“五年還不完就十年，十年再不行就二十年。這樣公司反而不敢輕易炒我魷魚了。”

　　程柔再一次給她逗樂了，但仍不能釋懷，“可是~~”

　　程慕歌知道她媽媽擔心什么，繼續安慰：“我們公司福利好，我工資又不是很低，每個月從我工資扣一點，加上獎金差不多十年應該可以啦。我們公司是有良心的，知道我的狀況一直對我很照顧，不讓我加班也給那么高的工資，而且說要來看看您被我給擋住了。”

　　“你不加班，把工作都丟給人家做了，人家哪有時間過來呢。跟你同事說謝謝他們好意，不用過來看我的。”

　　“是是是。”程慕歌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慕歌，等媽媽身體好了也出去工作，到時候就不用花十年去還債了。”

　　程慕歌削著水果的手頓住。她看著媽媽的臘黃的臉色，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秋意漸濃，有時候會下起秋高氣爽的涼雨，偶爾會飄來幾朵陰郁的烏云，就這么黑壓壓的籠罩在T市上空。但這絲毫不影響T市人們對生活的熱情和享受，白天是白領族忙碌奔波，晚上是夜生活愛好者的天堂。

　　程慕歌提著不少食材向家里走去，想煲些骨頭粥。醫生說她媽媽可以吃些松軟的流質食物了，這是十多天來她所聽到最好聽話。幾天前醫生說她媽媽恢復慢，而且還出現了排斥現象，她一度緊張得差點將咖啡弄到客戶身上。

　　距離家還有幾個彎道的時候，程慕歌突然站住不動，一眼不眨的盯著轉彎處的墻角。現在是下班高峰，很多路過的行人提著菜莫明其妙看著一動不動的程慕歌。足足過了五分鐘，墻后面的人這才蹦不住走了出來。

　　“喲，買那么多東西，心情很不錯啊。”那人衣服和頭發都不太工整，臉上和額頭都有著新舊傷痕，顯得落魄極了，是洪柱。

　　程慕歌往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發現還有其他人，斷定只有洪柱一人，于是一聲不吭的繞過洪柱，連厭惡的白眼都吝嗇給。

　　洪柱再次將她攔住，“你拽什么拽，即墨寒給你的三十萬呢？快點交出來。”

　　“滾開！”

　　洪柱臉紅耳赤的揚起手，“快點給我交出來，不然我就報警說你不要臉的搶了小玉的錢。”

　　“樹玉呢？”

　　“廢他媽的話，我問你錢呢，錢！信不信我~~”

　　“你敢打我？”程慕歌幾乎用了全部力氣才忍住拿手中的骨頭將洪柱砸殘廢的沖動，她挑釁的瞪著洪柱，“你敢嗎？”

　　洪柱的臉幾乎忍到變型，但始終不敢碰一下程慕歌。

　　程慕歌冷笑，看來她猜對了。洪柱應該是和黃亞強協商好了，只要洪柱弄清楚程慕歌的具體地址就會給他一點好處。也許是少算點他高利貸的利息，也許是少還些錢。黃亞強曾千方百計的想弄到程慕歌的新住址，但都只弄到了個大概位置，除了因為程慕歌刻意躲避隱瞞，黃亞強的“業務”范圍也沒有涉及到這塊地方，而且這里地形也比較復雜，這也是程慕歌刻意選擇這里的原因。

　　洪柱守在這兒，應該不是樹玉透露，而是黃亞強授意他來這蹲點。

　　見程慕歌壓根不把他當回事，而且眼見著很有可能要把他甩掉，洪柱咬著牙對程慕歌的背影喊道：“你要還有點良心，你就應該把那三十萬吐出來去救小玉。”

　　見程慕歌仍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洪柱追著繼續喊：“你再不去，她可就要死了。如果只是死了倒好，但那黑帶哥可是會把她弄得活又活不了，死也不利索。他媽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洪柱想不起來黑帶要他傳的那句成語，生不如死，說是這個成語會讓程慕歌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低頭正苦想，程慕歌已經折返回來到他的跟前。

　　“樹玉在黑帶那里？”程慕歌臉色平靜，絲毫瞧不出來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已經五天了，說是~~說是讓樹玉待在他們賭場里干活還債~~啊！”

　　程慕歌最還是將手里的骨頭砸向石柱的腦袋。

　　T市北區，藍林閣的大門，服務員將程慕歌和身后洪柱攔了下來。確切的說，服務員攔的是洪柱。藍林閣是北區最有名也是最大的飲食場所，洪柱在那兒吱唔半天也說不出黑帶訂的是哪個包廂，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看著他們。

　　程慕歌：“你要是再想不起來，我就走了。”

　　洪柱一副無賴的嘴臉，“我只記得具體位置，叫什么包廂我是真想不起來了。”

　　程慕歌看著邋遢的洪柱，明白他的意思：我進不去，你也別想進。千方百計要她過來，卻又被要挾左右著，程慕歌恨這種被牽鼻子走的感覺，而且還是一個無賴。

　　她頭不抬就向扶梯走去。

　　“你走了樹玉怎么辦？”

　　“她在黑帶那里也比和你強。”

　　“程慕歌！你別走！”

　　洪柱跑過來想要拽住程慕歌，卻被避開，洪柱抓了個空，差點摔在扶手梯上。

　　“你走了我就拿不回借據了。”

　　“那也不關我的事。”

　　“你要是這么走了，我以后天天都到你住的那一片地區去守你。雖然我不知你住在哪里，但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家地址給守出來，我想你應該很不想別人知道你住在哪里，在尤其是強哥他們。”

　　“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要一起進去。”

　　程慕歌打量著他，“這可不是我說的算。”

　　她再次看了看時間，已將近八點，正是飯點的時候，她正想離開。黑帶這時候從藍林閣走了出來，看著電梯前的程慕歌和洪柱。

　　只見洪柱的臉和頭頂沾著一些可疑的小塊紅色物質，并散發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腥味。黑帶仔細看好一會兒才發現那些小塊紅物是豬肉，難怪服務員不讓洪柱進去，他明顯是被人用豬肉或者是其它豬的部位狠狠的修理過。

　　“慕歌呀，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咱們進去聊會天，天字號的玫瑰軒。”黑帶笑嘻嘻的。

　　洪柱也想跟著進去，但被黑帶踹了出來。

　　“黑帶哥，說好的只要把這妞給帶來，你就會還我字據。”洪柱捂著肚子乞求著。

　　“那得看看我和她聊得愉不愉快。”

　　天字號的玫瑰軒是藍林閣的上等包廂，但偌大的房間里只零星站了幾個黑帶的心腹，見到黑帶和程慕歌進來后便退了出去。

　　“菜我已點好了，在服務員上菜前，我們先好好聊會吧。怪喜歡和你說話的，溫柔又有文化，哪像我手底下的那些個女員工，長得丑還個個笨得總要抽好幾個嘴巴子才知道怎么做事。比如洪柱的小媳婦樹玉。”

　　見程慕歌隱忍著怒火，黑帶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程慕歌擺弄著桌上精致的碗具，并用茶水漫條斯理的清洗著：“你這是圈禁別人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黑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那你去報警啊，而且是她自己愿意的，怎么攆都不走，我可沒辦法。”

　　“她呢？”

　　“別急，我們得先吃點東西，說會話。”

　　黑帶的心腹在門接過服務員手中的盤子端了進來，一共有三道：清蒸魚，花鍵子肉，湯。

　　揭開湯蓋的時候，一陣濃湯香直撲面，是一整雞秘熬而成。

　　“別看這些菜簡單，可都是野生的，牛和雞都是放在深山里散養。野生的東星斑可不好捉，這是空運過來的，菜名倍好聽，叫時運菜。還有這道~~”黑帶夾起一塊肉嚼起來，特別滿意的樣子，“叫識白香，是真的香啊。還有這湯，對配料和火侯要求可是很嚴格的，叫務雪鳳沫，味道可是一絕，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要8888塊呢。”

　　其實也就一只雞，換了個地方價格也翻百倍的漲，不過味道確實很醇濃。程慕歌只喝了一碗務雪鳳沫湯便不再動筷子，看著對面的黑帶打開了一瓶紅酒，放在一邊醒著，然后開始大朵快頤。

　　這藍林閣的老板真有意思，取的菜名都花哨無比，喻意深遠，程慕歌想著，但點菜的黑帶更有趣，識白香，時運，務雪鳳沫。把這三道菜的最前面字連起來讀：識時務。她知道黑帶的意思，但不知道他點菜的用意，讓她識哪門子的時務。

　　黑帶看著程慕歌不急不躁的模樣，顯然已猜出菜名的更深用意，所以一點也不關心她吃不吃飯。

　　“說實話，你和強哥發展到哪一步了。聽他說你們快要結婚了，弟兄們可是連紅包都準備好，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叫您嫂子呢？”

　　程慕歌最受不了別人把她和黃亞強扯在一起，每次提起都能讓程慕歌怒火中燒，而且無法壓制，屢試不爽。

　　“黑帶，你千方百計約我來這目的，請直接說吧。”

　　黑帶吃得心滿意足，又倒了杯紅酒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但沒喝，卻拿了個牙簽開始剔牙，口齒不清的說：“你倒是爽快啊。”

　　程慕歌：“我只是不想和你多待一分鐘，吃不下東西。”

　　“哦，這樣啊。那我們再喝四個小時的酒吧，我倒是挺想和你多待的。”

　　“四個小時？”

　　“最少四個小時。”

　　“我聽說鐵月幫新搶了個賭場的‘開發權’，你們老大一直為難是給你還看著還是給黃亞強。不是今天做決定嗎？九點半，還有一個多小時，你打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