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蕭何有自己的打算，到了下班時間，關了窗熄了燈，拎包出辦公室，走之前看一眼桌角邊的大袋子，笑笑關了門。

夏蕭何才到佳禧傳媒的時候，跟一堆實習的女孩子整天混在一起，穿的衣服都是追求漂亮好看，直到有了想升職在北京穩定扎根的心思，衣柜里的衣服逐漸換了，職業裝現在已經占據了整個衣柜江山。

在一個月前，夏蕭何下班回家，開車走在路上，碰到有女孩子攔車，夏蕭何住的比較偏，但住的附近有景區，經常滴滴也叫不到車，夏蕭何那天剛確定了一個電影的海報，心情大好決定送女孩子一程。

女孩子穿著打扮像個大學生，皮膚白凈，上車報了地點就睡，估計也是逛景區累到了，只是她睡著不久，開始說夢話，斷斷續續，湊在一起是個有著細枝末節的連環兇殺案，夏蕭何聽的頭皮發麻，快到的時候，女孩子醒了，道了謝給了錢下車走了，夏蕭何猜不準女孩子是睡著真夢話還是醒著開玩笑。

開車打著方向盤，猶疑在回家還是去報案，最后出了自己被匿名舉報的事，夏蕭何一下子確定了方向，她將女孩子的話打磨后，形成一個電影策劃案，暫定名《K.ring》，先發給自己的組內成員審核，只是組內成員都不看好。

夏蕭何隱約覺得，這個項目會不錯，但總是不踏實，尤其楊姜來又沒少生事情，夏蕭何簡直心力交瘁，直到今天早上車禍，下午又有人送死貓，夏蕭何幾乎認定，那女孩子說的是真的，而自己已經被兇手盯上了，夏蕭何在網上查了下資料，并沒有這樣的案件，如果項目成功，再牽引出真實兇案，那才是盆滿缽。

做影視，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賭博，一個項目小則投資三四百萬，大則四五個億，一堆人張嘴等著吃飯，成了，皆大歡喜，不成，公司可能都蕩然無存。夏蕭何記得自己來佳禧面試那天，三個面試官坐一排，中間的女人翻看簡歷，抬頭對著夏蕭何笑笑道：“成也蕭何敗蕭何，你的名字是這兒取的？”

是，夏蕭何點了頭。她并非傳媒本專業畢業生，誤打誤撞投簡歷，卻入了行，此后，一路順風。

夏蕭何出了旋轉門，才要走，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車窗搖低了，看到是楊姜。

“有事？”夏蕭何皺眉。

“我送你。”楊姜眼睛也不抬，只是看著前方，后面有車要過去，司機按著喇叭。

楊姜道：“上來吧，我想問你點事。”見夏蕭何不動，楊姜笑起來，語氣有點無奈：“公事。”

夏蕭何拉開車門上去，系好安全帶。

車從大樓下走，樓上明明滅滅的燈火照下來灑在玻璃上，多少有點紙醉金迷的氣氛。

夏蕭何搖下車窗，沒有霧霾，有涼風在吹，酥酥麻麻，莫名其妙心情好。

“那死貓怎么回事？”楊姜平淡開口。

得，就有人愛煞風景。

“私事。”夏蕭何頭也不回，答的從善如流。

“你前兩天在王府井，為什么跑那么快？”

夏蕭何回頭古怪的看一眼楊姜，明明是個少年樣子，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著平和，真跟自己碰到的實習生不一樣。

“那天我也在，跟朋友約在那見面。”楊姜自己解釋一句，解釋完了又覺得莫名其妙。

“我碰到有人虐貓，害怕，就跑。”

路段堵車，大大小小的車燈像數不清的眼睛。

“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你從一個月前開始上下班穿衣服不一樣？”楊姜熄了火，手扶在方向盤上問。

夏蕭何眼睛一晃，楊姜笑起來，問到點子上了，組花到底是常跟著夏蕭何的，自己只是隨口一問夏蕭何近期有何反常，組花就說得十分詳細。

“穿衣服屬于個人愛好吧。”夏蕭何指指前邊：“你把放我地鐵口就行，多的，不勞煩了。”

楊姜要問的也問完了，前邊的車緩慢移動，楊姜順勢把車停在路邊，夏蕭何麻溜下了車走了，地鐵口正是下班高峰期，夏蕭何的身影一會兒就不見了。

手機響了，楊姜想也不想隨手按了接聽道：“你又沒吃？那去哪兒？”

這個時候打電話的，只能是孔秦春，楊姜到北京后，迅速換了手機號，之前的電話卡暫停使用了，知道他新手機號的人沒幾個。

對方遲疑一下，楊姜換擋的空當瞥一眼，然后就聽到他爹楊檜徐徐慢慢的聲音：“我聽那個小夏說你要去倪子佳的組？”

小夏？

楊姜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說夏蕭何，行動真迅速。

“她什么時候說的？”

“剛才。”楊檜的聲音聽不出生氣沒生氣。

楊姜不禁覺得好笑，回頭又看一看地鐵站，真是慌了，見縫插針擠時間也要趕緊送走自己這尊瘟神。

“我想了想，夏總能力突出，手里資源也好，我跟她就當見見世面。”

楊檜半天沒說話，話鋒一轉又道：“你在學校都沒帶個小女朋友回來？你今年也不小了，可以先談著，感情穩定再見父母，你從小就性子拗，說起來我上次碰到……”

楊檜是個人格輕微分裂的小老頭，五十歲多了，整天在家養花飼魚，有的時候一出國玩十幾天聯系不上人，身上的儒雅勁兒沒散，只是自楊姜母親死了以后，很鮮明的少了活潑，雖然偶爾也跟楊姜開玩笑，但總覺得是刻意使勁營造出來的，并非自然而然。

“爸我這還開車呢。”楊姜笑笑：“你就好好玩，我在公司都挺好的。”

楊檜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有浪聲啊。”楊姜幾乎無語問天。

掛了電話，一路沒少碰到堵車，回去的時候已經九點半。

洗漱了拿一本書正要看，手機微信響了，楊姜點開看到一個好友請求，圖像是穿學士服的夏蕭何，添加好友理由是個‘！’。

楊姜沒忍住笑起來，同意了好友請求，夏蕭何迅速發過來一條消息‘你為什么又不轉了？！’。

幾乎可以想象到她現在快氣炸的樣子，很多人看夏蕭何，是溫和、聰明、漂亮、從容、伯樂，楊姜自己看到的夏蕭何卻是狡黠、愛發脾氣、內心算計。

策劃組的微信群里組花上傳了一個PPT，楊姜點了下載，虛虛掃一眼內容，退出來回夏蕭何：‘我愿意。’

發過去后再返回原先界面，那條組花發的PPT的消息已被撤回，楊姜狐疑地點開自己保存的PPT，只是一個電影的策劃案，已經定了一個流量小花做女主，導演也定了，不過往期影片質量并不算突出。

為什么要撤回呢？

楊姜想不通，夏蕭何也再沒回消息，估計是被自己氣到了，楊姜笑笑，翻開書又看起來，這大約是回北京后心情最好的一天。

夏蕭何搭地鐵，擠了一路回家，上樓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上貼著物業的告示，要交水費了，夏蕭何撕了告示開門，手按亮玄關的燈，暖橘色的燈下，翠骨正叼著拖鞋原地打轉，夏蕭何沒來由心里一軟。

翠骨是個比熊犬，流浪狗，夏蕭何搬來這兒后不久，翠骨舊主人正式結束北漂回老家，當時夏蕭何在佳禧傳媒已經工作穩定，周末經常要應酬飯局或者出席電影首映禮，好幾次開車回來到樓下，正碰到翠骨的主人帶它逛公園回來。

后來翠骨主人走了，翠骨成了流浪狗，夏蕭何有天倒霉的時候，買了面包坐在樓下啃，聽到水聲，一回頭就看見翠骨蹲在自己身邊，不停地舔嘴唇流口水。夏蕭何帶翠骨去打了針洗了澡，重新換了狗牌，名字也由原來的luckly改成了翠骨。

大約是被遺棄過，翠骨格外乖巧，只是變得非常貪吃，不單吃狗糧，夏蕭何吃飯的時候它總要湊熱鬧吃點。

夏蕭何迅速下了掛面，打了荷包蛋，正要吃就接到楊姜不調走的消息，夏蕭何手機快沒電了，她隨手加了楊姜微信，又看到組花發了策劃案，以往策劃案準備差不多的時候就會發在策劃組里，但這次，夏蕭何想先保密，讓組花撤回消息，然后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夏蕭何正要去充電，屋里斷電了，這次想起來是那張告示都貼好幾天了。

夏蕭何摸索著找到柜子里的香薰蠟燭，點著了太暗，又去低格柜子找，翠骨跳來跳去跟在夏蕭何身邊，夏蕭何伸手去撥它，卻突然看見翠骨左前腳腳底全是干了的紅油漆，顏色鮮艷，像是剛沾上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