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偌大的屋子沉寂了半晌，片刻時候，李太爺輕蔑的用鼻子哼了一聲，頭微微晃了晃，伸手?了一下馬甲，原本那些腰間的褶皺一下子被拽平，金色的緞面像面鏡子一樣反射著燈光，刺得張淞喻的眼睛不得不瞇縫著。

李太爺心里打定主意趁機滅滅張淞喻的威風，所以話里話外都充斥著槍子兒味，張淞喻明明知道李太爺這是在給自己難堪，但為了兒子的前程也只能受著。

李太爺說，“你們家老二好好的衣裳不做，何苦送去軍營里遭罪。你不是逢人便說家里祖上是能工巧匠，怎么，這祖傳的手藝又敵不過我們這打仗的大老粗？”

此話一出，張淞喻一副“哎呦呦”的抱歉相，趕忙上前側立在李太爺右側，點頭哈腰的賠不是。

“太爺這說的是哪的話，我們這也不過是討生計，哪能跟戰功赫赫的您比。當下啊，什么商人，什么官宦都比不得軍官老爺威風，您說不是？”

緊接著他又湊近了正欲喝茶的李太爺耳邊，諂媚的小聲說道，“莫說我們一個區區裁縫，誰人能跟您比，這世道早就變天嘍，是習武人的天下。一針一線哪里有什么出息，還是舞刀弄槍的才能有一番作為。”

這話李太爺算是聽得入耳，一口茶咕嚕嚕入喉之后，便面色稍有緩和，指了指右斜方的椅子，對張淞喻說“坐吧。”

“哎哎。”張淞喻如獲大赦，心想這事有門兒。趕不及的就坐下了，但見張仲亭有起身之意，大聲呵斥他，“跪著，在你太爺面前，你有什么臉坐下，等有朝一日你能混的如太爺一個腳趾頭你再起來吧。”

“張老板嚴重了，我看仲亭這孩子挺好的，好生調教，以后能有個樣子。”

“太爺這話您可說著了，這孩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重情義。誰對他好，他都記著。這不早前您有次在外人面前替他說話，他到現在還念念不忘您的恩情呢，總說以后好了一定好好孝敬太爺。”

“哦？有這等事？我怎么不記得。”

“您貴人多忘事，提攜后輩自然是不在話下，但對您這侄子來講，可銘記于心。”

甭管是真是假，這話是給足了李太爺面子，他一面享受著張淞喻的吹捧，一面挖苦著往日的敵手，“張老板真是經商之人，這真真假假之間就把高帽給我李某帶上了。”

“太爺您這仁義無雙在這嘉禾縣還不是人盡皆知……”

“罷了，張老板這一口一個侄子的往我這送，當長輩的也不能看著不管。只是賢侄這身子骨，能熬得住嗎？要知道槍炮可是不長眼的，打起仗來誰也保不齊是死是活。”

李太爺走到張仲亭跟前，扶他起身，掂量著他略顯瘦弱的膀子。可張淞喻在旁邊不停的打邊鼓，“不礙事不礙事，生死有命，為國效力死而無憾。”

見張仲亭始終沒吱聲，李太爺有一搭無一搭的問話，“仲亭你自己志在何處啊？真想參軍？要是打定主意要吃軍飯可得……”

還不等李太爺說教，豈料張仲亭脫口而出，“我的志向就想做出最好看的旗袍，讓全天下人都以此為美，這才是耀我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