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亭一聽到沐云柳的名字，想著能如此近距離的一睹她的芳容，說不定還能說上一兩句話，就緊張得手心冒汗。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門口，卻站在那里止步不前，一只手搭在門把手上遲遲不敢打開它。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終于提起勇氣開門相見時，看到的竟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陶芙珊。

“怎么是你？”張仲亭脫口而出。

“不然還會有誰這么找你！”陶芙珊見到張仲亭還在，就放心了，一把推開堵在門口的他，三步并作兩步把自己扔在了椅子上，大口喘著氣，“可累死我了，這讓我跑的。”

張仲亭探身去走廊，左右望了望，早已不見了沐云柳。

到底還是錯過了。

他略帶失望的回房間，聽著陶芙珊說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他，他只“哦”了一聲。

她可怕一轉眼這個新玩物又搞失蹤，于是等不及他再猶豫，直截了當的說，“你就留下來當縫補師傅吧，我和經理都說好了，你只要晚上來就行，白天你還可以愛干嘛干嘛，一個月嘛，一百元！怎么樣，還不錯吧？”

張仲亭想著沐云柳，又想起了陶芙珊自己在這里孤注無援，便一點頭答應了，等陶芙珊已經歡呼雀躍的時候，才緩過味來，剛剛陶芙珊說多少工錢？

“一個月一百元？”張仲亭睜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百樂門一個縫補師傅居然能給這么多。

陶芙珊這種揮金如土的大小姐哪會把錢當回事，對于勞苦大眾的工資一點概念都沒有，還在想是不是自己說少了，可別張仲亭瞧不起這點錢反悔了，“誒……是少了嗎？那那你說多少，我去跟經理談，你說個數吧。”

張仲亭還哪想討價還價，要知道這一百元已經是父親張淞喻在老家一年也賺不到的數目，都說上海遍地是黃金，看來真是所言不假。他連聲說，“不少不少，非常多了。”

“那你明天，不，今天開始晚上就來這里當兼職裁縫師傅。還有你不是沒地方住嗎，服裝間旁邊那個小屋子暫時空置，你就住那里吧。”

一聽不僅收入頗豐，還有解決了住宿問題，張仲亭會心一笑，對陶芙珊說，“也不知道是我幫你，還是你在幫我，總歸是在上海落了腳。等我攢夠了錢就贖你出去，往后要是他們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哎。”陶芙珊從小就不缺靠山，有了陶五爺這個父親，誰敢得罪百樂門的心尖寵，她幾乎可以在上海橫行霸道，從來不怕闖了禍沒人收攤子。但今天聽到張仲亭這么說，心里泛起一絲波瀾，就好像以后真遇了事，他能所向披靡護著自己一樣。

那晚到了天將亮，百樂門的客人才漸漸散去。這座富麗城恢復了安靜，只剩他一個人躺在床上。

窗外已是魚肚白的天色，可他就是睡不著，這一路從嘉興縣到大上海，他像是脫胎換骨，如今早已記不清當初在小鎮時的光景。

五光十色的上海灘，光鮮亮麗的人們，這座原本不屬于他的城市，逐漸在向他開啟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