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金全打了一架，曹令如簡直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金全分明不耐煩跟她磨耗，沉著的俊臉寫滿了煩躁，然而卻并沒有真的甩開她，反而陪著她打，直到她徹底發泄出來為止。曹令如倒是愈加覺得金全這個人有趣了。

　　一身香汗，發絲凌亂，粘在臉側。面帶春色，右頰梨渦若隱若現，仿佛盛著愉悅一般。一雙眼睛通明，還瑩潤靈透，無須言語，便知道她整個人都舒暢得很。曹令如再次出現在艙房中，在別人眼中便是如此情狀。

　　沙羅驚疑不定，看看曹令如，又看看曹令如身后的金全，頓時惶恐了。

　　趙銳恰好從外面回來，一眼看見兩人的樣子，鄙薄之意簡直要破開他的眼睛噴薄而出，只是不敢當場發作，狠狠的摔上門回了房間，留下一句誰也沒聽清的“jiān夫淫婦”。

　　金全完全無視了趙銳，也進了屋，關門的聲音不算很大，但是聽得出也用了力道，只不過教養使然，不會做粗魯的動作。

　　曹令如倒也想盡快回房間去，好好沐浴一下。

　　然而沙羅緊忙把曹令如拽到一邊去，小聲跟她嘀咕：“令如，你和那個金全，到底怎么回事？”當初曹令如說火長她找，沙羅自然是同意了。曹令如的顧慮他清楚，也絕對支持。對這個金全，沙羅原本沒什么想法，雖然聽說過幾次曹令如從海上回來，都是跟這個金全一起，他卻想大約是曹令如去說服金全來做火長的。然而今天看來，曹令如與金全的關系，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

　　“什么怎么回事？”曹令如不解。

　　“你……”沙羅自覺是曹令如的叔叔，曹海不在，只有他跟著曹令如出來，便要對曹令如負責，“你和他……到底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呀？”曹令如雙眼透著無辜。

　　“他……他沒占你便宜吧！”沙羅咬著牙把話說出來。若是金全真的占了曹令如便宜，他拼著這條命，也得把金全給弄死！

　　曹令如恍然沙羅在說什么，卻大約是心情確實好起來了，反而起了促狹：“什么便宜？沙叔叔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不懂？”

　　沙羅臉憋得通紅：“他，他對你……可是……做了……”

　　曹令如聽著沙羅說得斷斷續續的艱難，然而其中用心她卻明白，到底不忍繼續捉弄，噗嗤笑了：“沙叔叔放心，金火長正人君子，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負的，不會真教人占了便宜的！”

　　沙羅這才知道曹令如故意逗弄他。不過聽著曹令如的意思，他倒也放心：“你個臭丫頭！外頭什么溫柔大度都是假的，就欺負你沙叔叔是吧？”

　　曹令如拽著沙羅手臂搖晃撒嬌：“你不是我叔叔么！怎么能跟外人一樣？”

　　叔侄兩個說笑一陣，也就分別，各自回去休息。夜幕早降，伴著沙沙海聲，一宿酣眠。

　　直到后半夜，曹令如被一陣晃動搖醒。威海神舟這樣的大船都能感覺到的晃動，那外頭的風浪就不算太小了，很可能會影響航向。然而負責值夜的人卻并沒有來報。曹令如一激靈起身，披衣就向外走。才出門，就與金全打了個照面。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向上去。

　　才上甲板，就被一陣勁風吹來，海浪聲聲洶涌，沖擊著木蘭舟的船體。曹令如差點被風掀出去，還是金全手快穩住她。曹令如臉色猛地一寒，大步向船樓走去。

　　金全微瞇了眼，嘴角泛了個冷笑，跟在曹令如身后。

　　曹氏海商隊趕上了一次夜潮。潮汐漲退，在海上本是平常事，以木蘭舟體之大，尋常的潮汐并不會有什么影響。然而這一次，從東南吹來的風持續，助長了夜潮，風浪便大了。威海神舟看起來尚沒什么太大的反應，附近的中型海船已經有點受不住了。而距離更遠點的小型海船，已經有些東倒西歪，明顯被風吹得偏了航向，向西北而去。幸好曹令如早有吩咐，夜間休息時用鐵索將小型海船連在中型海船上，中型海船則臉上木蘭舟，這才保證船隊沒有被吹散。

　　曹令如經過二層時，注意到別的都歇了，唯有賭坊還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平時曹令如都是不管這些的，既然設了給船員伙計們消遣，她便不會有什么限制。然而看著外頭風浪那么大，里頭居然還是一無所知的樣子，曹令如覺得自己還是給這些船員們太多的自由，反而讓他們懶散了。她倒是沒直接進去，就是對著賭坊外頭厚實的木質墻板運了運氣，覺得明天可以請匠人拆掉一扇，免得里頭太舒服，注意不到外頭的情形。

　　到了針房，兩人并沒有直接上去瞭望臺。金全察看了羅盤，又將牽星板對著天上星斗測量。到了此時，他倒是再沒了之前的嚴峻，整個人顯得放松下來。向曹令如頷首，證實曹令如的猜想，航向變了。若是繼續按著現在的航向走，那再過個二十多天，他們就差不多可以回泉州了。

　　“占城、真臘附近一帶海上，會有一道海流，自東南而來，向西北而去。船行至此，往往要注意一些。不然容易偏了航向。”金全直接坐在針房里的椅子上，“前些天我記得提醒過你，你可有提醒他們？”手指向上指了指頭頂。頂上，是瞭望臺。

　　“我雖犯了幾天糊涂，卻不會在大事上含糊。”曹令如合上眼，輕笑，“看來，我還真是要多謝他們，給我送了這么好的一個機會。”一個立威的好機會。

　　沒有先去瞭望臺，曹令如轉身就走，回去艙房把沙羅叫起來。又教沙羅找了幾個親信船員，分別乘小舟去接中小型船上的火長，有一個算一個，所有火長都請來。不過要悄悄的，賭坊里的不可驚動，船上的其他船員也不可驚動，至于瞭望臺上的那位，更是沒半點知覺。

　　針房里，每一位火長都確認過，航向的確改變了，曹令如才端莊一笑，親自攀上繩梯，向瞭望臺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