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請竇希吃飯的地方看起來有些眼熟，兜兜轉轉，居然又是之前給丁薇相親的那家西餐店。

竇希吃著精致飯后甜點，卻忽然莫名地打起寒顫來，“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她習慣性地朝著上一次丁薇和高揚分手面談的位置看去，空的，幸好幸好。

“怎么，看到熟人了？”皓月對甜品不感興趣，可他樂于觀察竇希的吃相，雙頰鼓起，活像一只偷偷覓食的小松鼠。

竇希嘲笑自己的敏感，她搖搖頭，又舀了一大勺草莓口味的冰淇淋送入口中，含糊不清地到，“低血糖有點暈，可以再來一份甜點嗎？”

皓月再怎么神仙下凡，也總不能處處讓自己偶遇客戶吧，否則兩個人遲早得被當成跟蹤狂。

竇希這么想著，迎面走來一個身形體格都跟丁薇有些相似的摩登女郎，穿著件粉格大衣。

她正準備落座在“丁薇專座”上，卻忽然腳下一滑，身體不穩，眼看要朝著邊上歪去，正在危機關頭，一名應侍及時伸手攬住了粉格女郎的腰肢。

霎時間，兩人四目相對，仿有流光涌動。

竇希轉過頭，仔仔細細打量皓月，發現他雙手安放，身姿從容，折扇也閉合得緊緊地，全然不像是動用過仙法的樣子。

“我就說，你總不會這么惡趣味吧。吃個晚飯都要給人牽紅線。”竇希咬著勺子試探性地詢問。

皓月遞上一紙餐巾，將竇希嘴角的巧克力漬細心擦拭，“當然不會是我，神仙也是有營業時間的，不過……”

竇希對皓月如此親昵的舉動顯然有著不適應性，她朝后縮了縮脖子，“有話說話，別動手！”

皓月只是笑笑，收回手，打了個響指，“可能有些神仙，特別喜歡晚上營業吧？”

竇希向后看去，只見到那位英雄救美的應侍微微側身過來。

這人留著齊耳短發，五官立體而不失柔美。在暖光的掩映下，意外地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似戲文里俊俏的小生一般，耳垂處有冰冷的金屬光芒閃過，細細看去，原來是一排齊整的耳釘。

最最最重要的是，這個應侍的胸前微微隆起……

“女的？！”

竇希差點被嗆到，“皓月你瘋了？我今天就來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婚介人員的規矩和體統！”

“給錢什么都做。”

皓月淡淡地將竇希那股興奮的勁頭堵了回去，“依據我來人間看到的，你們不就是這樣工作的嗎？”

誒？有點道理？

竇希被堵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只得小聲反駁道，“你這同性業務我真的無能為力……”

“仙界為了避免這種麻煩，所以在這一塊業務上另有分支，也安排了其他的公務員來營業。”

皓月起身結賬，竇希緊跟著這位金主，原來他們神仙也要考編制？看來這日子跟凡人一樣不好混嘛。

“吃飽了就帶你消消食，順便見見這位專門晚上營業的同事。”皓月牽著竇希，宛如逗弄一頭小寵物一般，是不是伸手摸摸頭，就是低頭撫弄撫弄女人圓潤的下巴。

竇希聽得發懵，“開玩笑？還真的有這種職位？專門為少數群體服務？我怎么不知道！”

這種神仙能有香火嗎？怕不是早被反同的父母推翻了廟宇吧……

“那是你孤陋寡聞罷了。數萬年前，我主司男女姻緣，他負責同性之間的關系，家族親友間千絲萬縷的連接，也統統歸他管理。”

皓月抬眸，看向深藍色的夜空，月上梢頭，薄霧間隱約可見星點。

他的語氣忽然帶著幾分孤寂和落寞，“我們都以為萬年后的現在，人們會對愛更加寬容，無論以什么形式，什么性別。”

竇希一時無話，月老很少玩深沉，他總是嘲笑凡人的愚昧無知，也絲毫不吝嗇對自己的毒舌和打擊。

可在皓月的心里，似乎對凡人真的存有一種大愛和憐憫。

她忽然好奇起來，在萬年以前的皓月究竟是什么樣子？他目睹過什么，經歷過什么，去過哪里，愛過什么人，凡此種種，如何鍛造出今日這樣的月老。

皓月似乎完全沒看出竇希的動容，一句話將她的感慨瞬間擊碎。

“記得別在他面前賣蠢，否則會拉低我的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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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西移，夜色正濃，郊外行人無幾，只余竇希和皓月兩人悠悠地走著，偶有不知名的鳥兒飛過，發出幾聲凄厲的哀鳴，似乎是鬼怪出沒的絕佳時機。

一路憋著尿意，竇希實在有些尷尬，忍無可忍，只能小聲問道：“我說這個地方有沒有廁所啊，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語罷，竇希一手攥著皓月的袖子，一面走進了一座廟宇，這個地方看上去倒是很古樸，也不知道是跪拜什么神佛的。

不過竇希向來都是不喜歡這種香火鼎盛的地方，所以幾乎都不來這種廟宇。

皓月拽著竇希往里面走，透過這些神像，竇希不自覺地覺得心里發毛，尿意便越來越上腦，她扯了扯皓月，說道：“你別拽我，上頭！”

皓月搖頭，腦中快速晃過竇希瘋狂吃甜點的可愛模樣，忍俊不禁道，“憋著，誰讓你喝那么多飲料。”

“你快點，速戰速決，到底要干嘛？跟要招魂似的。”

竇希有苦難言，她哪里知道要來恐怖片現場。

望著眾多的神像，皓月低頭輕笑，隨后一把將竇希扯了過來，將她抱在了懷中。

“你干嘛，你也上頭了？”

竇希疑惑地看著皓月，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封住了唇，柔軟的觸感觸及她的嘴唇時，她甚至覺得有一絲甜意，難道說神仙的味道都是這樣的？

許久，竇希這才被推開，她甚至還沉醉在剛剛的吻中，一下子又被拉回了現實之中。

只見她的面前正站著一個身著條紋黑白西裝，白白凈凈的少年，眉眼微挑，帶著一股薄怒，正瞪著她。

“鬼啊！！”竇希瞬間音量爆炸，嚇得死死抱住皓月。

皓月幫她順了順毛，淡定地將竇希推出去，“放心去吧，不是鬼。”

竇希無處可躲，撲倒那西裝少年的面前略略看了一眼，這人生得極好，一雙丹鳳眼狹長而靈動，瞳色與別不同，一圈圈地暈染著淡淡的煙紫，微張的唇瓣若櫻花般粉嫩，膚質細膩，儀態極佳，遠勝過女人許多。

這副長相，不是這破廟里的鬼，那也得是深山里的絕色妖姬吧？

竇希壯了壯膽，好歹也有個神仙在旁，今天她就要大膽調戲男妖，于是伸出手，戳了戳這少年的臉，“溫……溫的？”

皓月悉心指導，“你多試試？”

竇希大膽起來，沖上去瘋狂蹂躪少年的臉蛋，“不是鬼啊。”

少年愣了愣，被竇希和皓月幼稚的舉動氣得發愣，他西裝襯衣的口袋里夾著一副金邊的懷表，秒針滴滴答答地在走，每一秒都在燃燒他的憤怒。

就在竇希準備收手的前一刻，少年的頭上露出了毛絨絨的兩個耳朵，活像是只兔子精。

竇希嚇得出神，回過神來倒覺得這個造型還挺可愛的，不禁感嘆，“你這是在玩cosplay？還是……閣下就是一只兔子妖？”

少年白了竇希一眼，眼底充滿了怒意和不屑，“本座的真身就是只兔子，是你孤陋寡聞了。”

皓月面帶笑意，“荼不歸，好久不見。”

竇希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馬上跑到了皓月的背后躲了起來，“這個真是你同事？”

什么時候兔子也管人事了？

荼不歸摩挲著那塊懷表，抬眸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竇希，“幾十萬年沒見了吧，而今月老大駕光臨，還故意跟個姿色平庸的凡人女子在我的廟宇里卿卿我我，究竟意欲何為啊？”

你才姿色平庸！你全家都姿色平庸！

竇希正想發火卻被皓月攔住了，皓月低聲提醒道，“他說的是事實。”

……

荼不歸合上懷表，打了個哈欠，腦袋上的耳朵也隨之微微抖動，慵懶之中帶著幾分俏皮，“有話快說，沒事趕緊走。”

皓月正色道，“那好，既然你問了，我也不繞彎子，荼不歸，告訴我是不是你插手了高揚和丁薇的事情？”

荼不歸輕揚嘴角，模樣愈發妖嬈明艷起來，“我可管不著他們，我只是……”

“因為你是從許瀾下手的。”皓月不待他說完，“丁薇的父母如此失態追去學校，想必也是你的杰作吧？”

一見皓月真的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荼不歸當即換了副嘴臉，索性慢慢跟他打著太極，“許瀾可是個好孩子，可惜啊，這世人過了千萬年，卻還是如此愚昧而不自知。那我也就只能看著他們胡鬧了……”

誰知皓月的目光一沉，似乎有些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