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的注意力被引到樹叢那邊，樹叢里的明鈺書嘆了口氣，暗想這老頭要么是蠢要么是故意的。

　　一道陰影遮擋住了明鈺書頭頂的光，他抬頭看去，一個膘肥體壯的山賊一臉兇狠地看著他，舉起的大刀泛著寒光，他二話不說往林中跑去。

　　監察御史朝著他跑的方向拼命喊道：“王爺別跑！王爺救我啊！”

　　救你個頭啊，本王都自身難保了！

　　明鈺書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著地面，以山賊影子的遠近來判斷他和自己之間的距離，根據他揮刀的動作左右閃躲。

　　眼看山賊越來越近，他沒辦法繼續跟著耗時間，于是摸出袖中藥瓶，打算拔開瓶塞撒藥，可瓶塞塞得太緊，他試了好幾次，已然滿頭大汗。

　　快開啊！

　　他年紀輕輕尚未娶妻，得保護好自己的性命和皮囊才是。

　　“你已經沒地方跑了！”膘肥體壯的山賊擋住他的去路，露出一口黃牙。

　　“睜大你的眼睛！”明鈺書話音放落，抬手將瓷瓶里的藥粉撒向山賊。

　　山賊不知所云，等到藥粉進了眼睛和皮膚，感覺到痛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丟了大刀，雙手捂住眼睛打滾痛叫。

　　“王爺！”護衛焦急趕來，“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明鈺書喘了口氣，“你先把山賊都解決了再說話行不行？”他看了眼手里的藥瓶，“早知道就不把瓶子塞這么緊了。”

　　一炷香時間后，山賊們被護衛綁成一團丟在空地上，一個個不是鼻青臉腫就是滿身是血。

　　監察御史拉著臉坐在石墩上，看起來心情極差。

　　明鈺書靠著樹，看向監察御史，“御史大人可還好？”

　　“托王爺的福，老朽現在很好。”監察御史表面恭敬，心里卻在罵罵咧咧。

　　“客氣了。”

　　監察御史一口氣哽在喉頭，無言以對。

　　“山賊都在這里了？”明鈺書轉過頭去問護衛長宋長祺。

　　“回王爺，一個不落。”

　　“這些人當真不怕死，知曉我們身份后還不收手，嫌自己命長？”明鈺書瞇著眼睛打量山賊們，手里的玉骨扇輕輕敲著手心。

　　他們有的裝暈，有的垂眸不言，有的一臉不甘。

　　“王爺，方才屬下已經讓人去通知這一方知縣處理此事，王爺是打算繼續趕路還是？”宋長祺問他。

　　“馬車還能用嗎？”

　　“馬車能撐到城里，只是有匹馬不能跑了，行程會慢些。”

　　“趕路吧。”明鈺書轉身往馬車那邊走去。

　　護衛長吩咐屬下：“留兩個人在這里等知縣的人來，其他人隨我護送王爺和御史大人。”

　　“是！”

　　馬車很快離開了這一方危險地帶，勻速行駛。車里的二人一言不發。

　　監察御史看了明鈺書好幾眼，明鈺書泰然自若，仿佛先前拼命逃生的人不是他。

　　“聽說王爺用藥很厲害，可有帶跌打損傷的藥來？”監察御史問他。

　　他瞇著眼睛，彎起嘴角，“本王出門帶的都是毒，御史大人想試試以毒攻毒嗎？”

　　監察御史忍住暴怒的沖動，耐心地繼續對他道：“既然王爺會用毒，方才怎么不毒那些山賊？”

　　“看不清。”他回答得果斷干脆。他帶毒從來都只為防身不為救人，畢竟他的視力限制距離，只能顧得上周圍能看清的地方。

　　再說了，他也從沒想過舍命救一個鄙視自己、心口不一的老頭。

　　明鈺書不去看監察御史吃癟后的臉色，從車里探出腦袋，回過頭去看那些山賊。馬車漸行漸遠，他目光所觸及的地方越發模糊。他瞇起眼睛，若有所思。

　　此時，紡州。

　　惠風和暢，天朗氣清。

　　城門內外，行人往來不斷。

　　人群之中，幾輛馬車緩緩駛入，里頭姑娘的笑聲清晰可聞，路人紛紛抻長脖子看去，車身聳動之間，車簾輕拂，隱約露出幾個姑娘的身影——烏發粉裙，姿態美好。

　　馬車旁的護衛凌厲地掃了一眼路邊的男人們，他們縮了縮脖子，趕忙攏起袖子轉過身去。

　　幾輛馬車越過大道，直往城東，半路被吵嚷的百姓截住了去路。

　　“怎么這么吵？”最前頭的馬車里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簾子被迅速掀開，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

　　她長發高束，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正打量著擋路百姓，白里透紅的小臉上染上疑惑之色。

　　百姓們紛紛對著一座宅子，一聲比一聲高——

　　“快滾出來！”

　　“吳秋松！李侃！你們有種一輩子不出來，爛在里面！”

　　“不給我們交代我們決不罷休！”

　　朱門被百姓敲得悶聲響，就連外頭的石獅子都被掀翻了。

　　云深深看向宅子的牌匾，心里念出聲：紡州州衙？

　　“深深，不要那么沖動。”淡淡的聲音從里頭傳來。

　　“雅雅姐，這些百姓膽子真大，連州衙的大門都敢砸。”云深深感嘆道。

　　“別管那么多，讓車夫換條路繞過去。”

　　“哦……”

　　不會兒，馬車停在一座大宅子前。

　　宅子左右距離少說七八丈，墻高十來尺，門前寬闊，大門緊閉，頂上牌匾似乎翻新不久，“繡宅”兩個鎏金大字亮得打眼。

　　幾個傍大腰圓的護院守在門外，見幾輛馬車在外頭停下，歡喜地迎過去，“可是京城來的繡女們？”

　　年輕姑娘聲音帶笑：“自是我們。”

　　馬車簾子被人從里面掀開，方才說話的粉衣姑娘跪坐在一邊，朝里頭看去，“大小姐，云小姐，我們到了。”

　　云小姐？兩個大漢面面相覷。他們只聽說秦家的大小姐要過來，這個云小姐又是誰？

　　“嗯。”秦梁雅淡淡地應了一聲，從里頭走出來。

　　她身穿一襲水青色長裙，外罩素白褙子，面紗遮面，懷抱白貓，細長的手指在它脊背上輕輕撫摸，它抬起腦袋，打了個呵欠。

　　緊接著，一位身材纖細少年從馬車里走出來，嚇了兩個大漢一跳。

　　繡女的馬車里怎么會有男人？

　　少年穿著淡藍色的圓領長袍，腰間系玉帶，黑發高束，背上背著一把大刀。她膚如白玉，五官秀美，一雙明亮的眼睛咕嚕嚕地轉，好奇地打量四周。

　　秦梁雅上前拉住她的手，“走，我們進去。”

　　繡女們陸續下了馬車，一邊談笑一邊進了繡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