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來的繡女分兩撥，一撥和大堂中央那些繡女服飾無異，只是顏色更深，另一撥一身粉。

　　她們漸行漸近，走到綠衣繡女們旁邊停下。膽大的偷偷抬頭看座上男人的模樣，膽小的從頭至尾垂著頭。

　　座上明鈺書離她們約莫一丈距離，他能勉強數一數有多少個身影，但看不清誰是誰。

　　孫管家走上前，恭恭敬敬道：“大人，人都在這兒了。最邊上衣著不同的繡女是從京城來的，是繡莊的客人，也是學生。紡州的事和她們并無關系，是不是可以先讓她們回去休息？”他問完，小心翼翼看了眼明鈺書。

　　誰也不知道這位“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與監察御史是何關系，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查清百姓鬧事真相。吳知州他們做了這么大的錯事都敢倒打一耙，肯定是仗著背后有人撐腰，所以心中有數的人都沒太指望監察御史能真的為百姓做主。

　　“京城來的？所有人都在這兒？”明鈺書目光落在粉衣繡女那邊，笑意加深，那雙眼睛幾乎要瞇成一條縫，卻還是找不到想找的那抹身影。

　　孫管家愣了一下，應道：“是，都在這兒。”

　　粉衣繡女們的最后面，云深深牽著秦梁雅的手安靜地站立著，一雙眼睛瞟向別處，不去看明鈺書，她知道，這個距離、這么多人，他也沒辦法看清她和雅雅姐在哪兒。

　　“孫管家，你過來一下。”明鈺書朝孫管家勾勾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聽罷，孫管家對繡女們吩咐道：“大繡房的都留下，其他的都可以回去了。”

　　其他繡房的人看了看孫管家和明鈺書，又看了看大繡房的人，一邊低聲議論，一邊走出大堂。

　　“喵～”一只白貓踩著高傲的步伐從大堂側面走進來，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秦梁雅的身影。

　　明鈺書看到那團白色，眉毛揚起，“白貓？”

　　貓兒聽到熟悉又討厭的聲音，警惕地看向聲源處，背微微拱起，呲牙咧嘴，蓄勢待發。

　　眼前的男人曾為了和自家大美人獨處，粗魯地抓過它后頸，還把它關在陌生的房間大半天。它那時非常憤怒，撕爛了房間里的被子，打翻了桌上的茶具，撓壞了床上的帷幔，卻依舊不解氣，后來只要見到他，不是甩臉子就是搗亂。

　　上次它在船上吃飽喝足窩在小美人懷里看風景，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害得它差點從小美人臂彎摔下來，還好它反應快，自己跳了下去，要不是小美人先一步把他丟進了水里，它一定會撲過去撓他臉。

　　“咦？小一突然怎么了？”青衣繡女綺香不解地看著貓兒，想它平時雖然調皮，但也從不會敵視誰。

　　秦梁雅和云深深自然也注意到了貓兒，還沒來得及喚它，就見它化作一道白光飛快沖向明鈺書，最前端的貓爪直向他的俊臉。

　　他眼中充滿著對即將毀容這件事情的恐慌，不過一剎那，腦中就已經閃現出各種他被毀臉后將遭遇的悲慘經歷。比如——比以前更難找到合適的媳婦。

　　秦梁雅慌忙出聲：“小一！”云深深緊接著驚呼：“臭貓！”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不知從哪兒飛來，準確無誤地抓住了白貓的脖子。

　　本來雄姿英發的貓兒此時成了軟泥，認命地垂著身子，貓眼中充滿驚恐之色。

　　黑影是宋長祺，她說左手拿著長劍，右手提著白貓，眼睛看著明鈺書，聲音冷硬：“主子，怎么處置這只貓？”

　　“你想把它怎么樣？”云深深急匆匆上前，面色焦急。秦梁雅伸手沒能抓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魯莽地跑過去，離明鈺書越來越近。

　　白貓是云廷奕四年前送給秦梁雅的及笄禮，在云深深看來它就是定情信物，盡管它時常欠揍，她也不能棄它不顧。

　　“呼～好險，還好我的俊臉沒事。”明鈺書拍了拍小心臟，看了眼貓兒，又看向臨近的云深深。

　　他忽地彎起嘴角，“這是誰的貓？”

　　“你明知道……”

　　“大人，是民女的。”秦梁雅打斷云深深的話，恭敬走上前，面上不知何時蒙上了面紗，“這只貓平時雖調皮了點，但不會主動攻擊人，今日大抵是餓壞了，有些暴躁。如此，民女有錯，請大人責罰。”

　　云深深也學著樣子對明鈺書行禮，語氣卻不如她的恭敬，“不是雅雅姐的錯，是我看管不佳。”

　　“小一是我的貓，它做了壞事自然和我脫不了關系。”秦梁雅丟給云深深一個眼神，讓她別摻和。

　　她無視秦梁雅的示意，又對明鈺書行了個拱手禮，“你要打就打我吧，反正我抗打。”

　　難得見云深深對他客氣，明鈺書像看稀奇一樣打量她，聽著她后面說的話，有些忍俊不禁。抗打？

　　“大人我如此善良寬容，怎么會因這件事怪罪你們？”明鈺書說著，對宋長祺吩咐：“讓人去準備個籠子把貓裝進去，餓上個一天，挫挫它的戾氣。”

　　“大人良善，謝過大人。”秦梁雅淡淡夸道。

　　緊接著，明鈺書從宋長祺手中抓過貓，瞇著眼睛看著它，“這身貓毛也太厚了，找個手巧的給它修修，腦袋和尾巴的毛留著，其他地方都剃了吧。”

　　貓兒察覺到他眼中危險的光，不停掙扎吶喊。宋長祺再次禁錮住它，將它帶離大堂。

　　沒想到明鈺書這家伙脾氣還不錯，差點被抓傷臉還放過了臭貓。云深深盯著明鈺書，思索道。

　　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明鈺書側過頭，“怎么，你也想夸我幾句？”

　　“嘁！”云深深下意識出聲，秦梁雅立刻遞來警示的目光。云深深吐了吐舌頭，低下頭。

　　這一幕讓明鈺書覺得驚奇。膽大包天的云深深很聽秦梁雅的話？

　　孫管家斟酌半天，忍不住站出來，“大人，方才說的事……”

　　“啊對，我是為了解決紡州百姓和官員矛盾而來的。聽說此次百姓鬧事，歸根結底不過就是為了名和利。名是選繡品做貢品一事，利是繡品定價一事，可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