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從外頭蜂擁而至，將大堂外的空地和偏門都堵住了，吏役們背對大堂站成一排，橫著水火棍攔住擁擠的人群。

　　另有吏役將扁木釘成的欄柵拖來，架在百姓面前，以此為界。

　　大堂內，明鈺書笑瞇瞇掃了眼外頭黑壓壓的人頭，手中驚堂木猛地一拍。

　　“啪！”巨響讓所有人身子一抖。

　　“肅靜！升堂！”

　　“威——武——”吏役們手中的水火棍齊整地跺在地面。

　　明鈺書露出滿意的笑容，心中說不出的得意。多年心愿實現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堂下二人，還不跪下！”明鈺書對著吳知州和李通判厲聲喝道。

　　他們二人一個哆嗦，“噗通”對著明鈺書跪下。

　　百姓驚奇，不知堂上何人，竟能讓他們對他下跪？為何是這位男子升堂？怎不見往日在外勤奮“查案”的御史大人？

　　“吳知州啊，你可知欺騙我苛刻我是何罪？內宅女人穿金戴銀，你讓我喝粥吃素，自己背地大魚大肉，還向我與御史大人哭窮賣慘，蠢的人還真以為你連肉都吃不起呢。哦對了，仔細想想，你還有欺君之罪呢，那顛倒是非的折子應當還放在御書房里，要不要我給你回憶一下上頭寫的什么？”明鈺書瞇著眼睛看著堂下二人，一掃平日紈绔氣質，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吳知州面色慘白，知道明鈺書想說他欺瞞、苛刻皇親國戚，拿他堂堂王爺當蠢蛋耍，僅這一個罪名就夠他受了，更別說他扭曲事實欺騙皇上。

　　甩鍋一時爽，善后愁斷腸。

　　他太自信，也小了瞧明鈺書。難怪朝堂那些大人常因明鈺書受氣，這家伙是真的不按套路出牌，隨性到令人發指。

　　“云深深，拿紙筆記我定下的每一條罪，待會還得他簽字畫押。”明鈺書對云深深吩咐后，擔心她大小姐脾氣發作，低聲補充道：“你要是幫我，我便不再去繡莊找秦美人。”

　　初次參與升堂的云深深早就陷入興奮中，就算他不作保證她也會點頭。

　　云深深激動地拿過紙筆，直接鋪在公案上，微微彎腰，發絲滑至她臉龐。

　　明鈺書側過臉，能看到她長而彎的睫毛撲閃，珍珠般的眸子里帶著認真之色，他不禁微微失神。

　　“你不繼續說了嗎？”云深深忽然看向她。

　　他下意識避開目光，若無其事對吳知州道：“你欺瞞我事小，欺壓百姓事大，從繡莊繡品到寶閣首飾……”

　　如此，明鈺書列舉了十來條罪，并一一喚進人證，拿出物證，堂下頓時擠滿了人，個個對著吳知州和李通判，語氣憤懣，言辭激烈。

　　看這架勢，吳知州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明鈺書是有備而來，不把他弄死不罷休啊！

　　“王……”吳知州剛要喊王爺，明鈺書一個刀眼丟過去，笑道：“叫我大人。”

　　“大人！三人成虎啊！人言可畏啊！大人三思啊！”吳知州伏地磕頭。

　　明鈺書無視他，問李通判：“李通判，你可知何為通判？朝廷又對你寄予何期望？你卻做了什么？你助紂為虐！殘害百姓！黑白不分！”

　　一個個罪名砸得李通判說不出話，“我、我……”

　　“李通判，吳知州做的所有事，可是都有你參與？”明鈺書問道。

　　這些時日足夠讓明鈺書看出李通判的性子，李通判不善言辭，耳根子軟，沒有主見，極易被影響，特別是被吳知州這樣狡猾的人影響。真不知道這樣一個人是怎么坐上紡州通判的位置的。轉而一想，朝中那些老狐貍們什么事做不出來，安排個李通判、再來個吳知州，也不難。

　　“我……我沒有啊！”李通判哭嚎出聲，連連磕頭，“王……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啊！下官在紡州七八年，起初勤勤懇懇，三年前吳知州來此，對下官威逼利誘，下官一時糊涂走錯路，才有了今天這個下場。下官愿和盤托出，望大人放下官一命吧！”

　　吳知州見李通判倒戈，怒氣上涌，一口血噴了出來。

　　“原來升堂這么有意思。”明鈺書從旁邊令筒里抽出黑簽，拿在手里反復把玩，目光之中帶著揶揄之色。

　　堂下，李通判也顧不得等明鈺書答應，一股腦將吳知州所做錯事給認了。

　　早知道李通判這么好解決，就不那么費心跑那么多地兒找人證物證了。明鈺書想道。

　　“既然如此……”明鈺書拉長調子，看向云深深，“寫完沒？”

　　云深深將最后一筆勾上，開心道：“寫完啦！”

　　明鈺書伸出手指將公案上那幾張紙隨意往下一戳，幾張紙飄落到吳知州面前，“簽字畫押。”

　　吳知州死盯著地面的白紙黑字，雙手顫抖，期盼監察御史能及時趕回來，救他一命。頭頂烏紗帽不要也罷，命得保住！

　　“宋長祺，看來吳知州不想簽字畫押，要不然你去打他板子？你習武多年，一板子抵得上吏役十板子，省時省力，多好。我初次升堂，想知道打多少板子比較合適。宋長祺，你說說，以你的能力，打他多少板子會打出人命？”

　　“大、大人……我這就簽字畫押……”吳知州哆哆嗦嗦回應，伸出手指按上印泥。

　　那廂吳知州剛按上指印，就聽明鈺書說：“我覺得打板子還是別了，直接斬了你比較合適，不然民憤難平啊知州大人。”

　　圍觀群眾聞言舉起拳頭大喊：“斬了！斬了吳秋松！斬了吳秋松！”

　　吶喊聲聲聲入耳，可見百姓多恨他。

　　驚堂木“啪”地一拍，明鈺書對心灰意冷的無知州笑道：“引起紡州民憤，你這官當得著實厲害。”

　　“大人，我呢？能不能放我一命？”李通判激動地用手指拍著自己胸膛，聲音發顫。

　　“我本是來紡州玩的，辦案這是第一次，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你們畢竟是朝廷命官，我還是將你們交給京城比較好，具體情況我會一五一十告知皇上，至于如何處置你們，就不是我的事了。”明鈺書說罷，笑瞇瞇看向外頭百姓，“諸位放心，以吳知州所做的事情，死一百次都不夠。皇上是明君，絕不會姑息壞人的。”

　　“皇上賢明！大人英明！”

　　“皇上賢明——大人英明——”

　　百姓們齊聲跪拜大喊。

　　在百姓們頓聲之際，一道略為蒼老的聲音驚詫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