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九八六年一個平凡的星期五，八點鐘，早讀課結束的鈴聲響過之后，學校操場邊的高音喇叭響起女播音員那甜美的聲音，通知高中三年級的全體師生到大禮堂集合開會，六十班的國強收起書本，手肘碰了一下同桌的華純一，起身拉開教室的門，第一個走出了教室，因為兩個人的身材高超，怕擋住其他學生的眼睛，被老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座位，巧巧地又近門邊，所以每次下課他們總是最先出教室門口的。

走在去大禮堂的林蔭道上，道路兩邊排列整齊的綠化樹在陽光的照射下，給水泥地面映出花花點點的圖像，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見了令人賞心悅目，他們兩個人自由的享受著樹林里面那種帶著顏色的，不一樣的清新，令那在教室里面呆久了，有點沉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

“國強，分科模擬考試馬上就要到了，你是選文科還是理科啊？”走過了一段路，華純一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先開口說話。

“我喜歡文科。”正默默走路的國強聞聲止步，揚了一下頭，眼睛停在華純一的臉上，回答他，兩張英俊的，青春洋溢的臉上滿是自信，在早晨輕柔的陽光映照下，泛出光彩。

“你的成績那么好，每次考試都拿第一名的，唐老師可能不同意你讀文科班呢 。” 華純一說。

“我的人生選擇，我自己做主 ，她不可以干涉的。” 國強回答，用那種非常堅定的語氣說話。

華純一說：“你這樣的想法，可能會讓她非常傷心的哦，她對你可是抱著很大的希望呢，還記得上一次她對我們幾個說的話嗎？她說只要你去理科班，考清華，北大是穩拿的。”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話語真誠。

“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個作家 ，我不會去理科班。”國強堅持自己的固執，肯定的眼神看著華純一，他是那種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

“堅持自己的理想是不錯。就是感覺你有些對不起唐老師哦，她可是把你當做重點培養對象，想你考個重點大學，給她掙面子的，而你現在卻要離開她，到文科班去，她肯定會很傷心的，所以，國強，我勸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華純一也看著他的眼睛說話，一方面，他是非常佩服好朋友的為人坦誠，從不虛假，而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因為國強的固執己見，辜負了班主任老師的厚愛，令她傷心，真的，老師心太好了。

國強一時無語。想起高中兩年多來，班主任老師對自己這個從山村里面出來的貧家孩子的關心，照顧，真的就像母親一樣的無微不至，他心里面涌起無數的酸楚，感恩不已。這一次，因為高考快要來臨，學校要分班，面臨抉擇，唐老師把他們這些學習成績好的叫到辦公室開會，問他們將來的打算，記得自己剛剛說出想要讀文科班，老師的臉當時就陰了下來，看到她那個樣子，國強的心里面也很難過，可是，面對自己的理想，他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他是不會說謊話的，性格生成。

“唐老師對我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離開她，我也不好受，真的是對不起她，要是她教文科班就好了。”他現在只能夠這樣說話。

“命運的作弄吧。”華純一說道，“也不知道是誰搞出來的，要是學校不分什么文科理科，大家都一樣，豈不是更好？”

兩個人嘿嘿一笑，這樣美好的愿望，只不過是一種奢想而已。

國強說：“還是羨慕你好，可以自己決定，沒有什么顧慮。”

“呵呵呵”華純一笑了起來，說道：“我是子承父業，說實話，可能也是受父親的影響，我很喜歡當警察的，沒有選擇，只能讀文科。”

就在這個時候，伴隨著一陣清脆的笑聲，有三個女同學一路互相嬉笑推搡著從另外一條路岔過來，花枝招展一般的美麗 。

“強哥。”到了面前，走在最前面的姑娘看著國強停住腳步，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她是國美玲，跟國強同一年出生在那個叫做苦竹村的地方，父輩們又住隔壁，關系非常好的。兩個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放牛砍柴，捉魚摸蟹玩泥巴，一起讀書，初中畢業又一同考上了縣城里面最好的學校，只是不在一個班而已，國強把她當做親妹妹一樣愛護。

“有什么事嗎？”國強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姑娘，然后問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從什么時候開始，國強的眼睛開始有些害怕跟她對視，因為他從她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神里面發現了另外一種炙熱 ，那種超出平常友情的炙熱，讓人無法直視的炙熱，他有時自己也陷入困惑，難道我們在不知不覺之中都已經長大，成熟了？不知不覺就有了那種朦朧的羞怯與青澀？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吧，他發現這個同年歲的妹妹好像變得越來越美麗，越來越溫柔，而自己卻越來越膽怯見她。

“強哥，星期天你們有活動嗎？”國美玲問他，她上前一步，與國強站成一排。

國強微笑一下，看著她的臉，回答她：“沒有活動，干什么啊。”

“我們班的同學準備去獅子巖郊游，照相機都已經租好了，你去幫我們照相好不好？”國美玲并沒有民豐那種羞怯的樣子，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說話。

“是啊，是啊，我們就少一個會照相的人。”另外一個女同學，名叫王曉云的，附和她，湊上來，緊接著說道。

國強并不會照相，要他去做那樣的事情，不行的，所以他連連搖手拒絕，說道：“我又不會照相機，從來沒有摸過那個東西的，想要照相的話，另外請高手吧。”停一下，他想起好朋友華純一懂那個，便指著華純一給她們介紹，“華純一最好了，他最喜歡弄那些東西，你們請他去吧。”

國強的話立馬引起姑娘們的歡呼聲，看樣子他們兩個人的人緣還不錯，不但在自己班里引人注目，而且得到了其他班的女生羨慕，看起來，一個人長得帥，還是挺受歡迎的。

華純一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哎，華純一同學，你敢不敢去呀？”就是那個圓臉的女生前進了一步，朝著華純一伸出右手，做個邀請的樣子，火辣辣的眼睛直盯著兩個男生，在他們的臉上掃來掃去，用那種挑戰的口氣說話。她也就是剛剛那個笑聲最清脆響亮的姑娘，膽子超大，性格豪放，男孩子一樣，名字叫王曉云。

華純一輕輕一笑，回答：“獅子巖又沒有老虎，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你是答應了，到時候不會找借口放我們鴿子，失約不去吧？” 王曉云為了達到目的，趁勢封殺華純一的退路，免得他反悔，要知道，請一個又帥氣又會照相的男生答應幫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他們太受歡迎了，有時候不免有些高傲的情緒。

華純一呵呵大笑，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誰做那種失信的事情。”

“是啊，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國強跟著說道。

“好！”三個姑娘齊聲喝彩，朝著他們兩個人伸出大拇指稱贊。 “強哥，你也一起來。”然后，國美玲說，眼睛里面的意思，是要國強一定去的。

“我只是奇怪，你們班里面沒有照相的人才嗎？要跑到外面來找人。”國強點了一下頭，咕噥一句，不過，他還是答應了她們的邀請。

“人是有，不過我們不太喜歡他，不愿意讓他照，聽美玲姐說你們會，我們才過來的哦，到時可別讓我們失望啊。” 王曉云說道，她的話引來一連聲的附和，隨后，又是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隨風而去。

國強和華純一兩個人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連連搖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一起快步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流走向學校的大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