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雖是滿滿的吐槽，宗堯還是識相的拱了下手退出書房。

　　青年一襲白金暗紋錦袍，折扇一收落座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慵懶的瞥向不自覺坐直身子，不知是戒備還是緊張的緋衣女子，吊兒郎當的勾起薄唇，“你這是在怕我？”

　　“杉城之時，你固執至極要去江南，態度那般理直氣壯咄咄逼人，恨不得字字如刀，現在怎么慫了？”

　　青年笑得漫不經心，姜時卿卻十分清晰的記得那晚他離開時那失望透頂的神情，如同噩夢一般糾纏著她，令她越發膽怯，越發……自卑。

　　他們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不想再和你爭論此事。”姜時卿晦暗的垂下眸子，看著方才勾勒的墨畫轉移注意力才能舒服點。

　　“我只想知道我母親是否安好。”

　　“我身上只有最后兩張銀票，除此之外沒什么能給你的，你想要什么？”

　　沈白衣看著她低頭垂眉的樣子，劍眉不由得皺了一下。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女子每一次血瞳之時，性情反差極大，眼底甚至帶著些許陰暗的戾氣，沈白衣那日被她氣昏了頭理智全失，現在想想著實不對勁。

　　姜時卿一直都是溫婉純良的性子，標準的大家閨秀，這兩年她跟著那個戲子經歷了什么，能讓她變化如此反差。

　　“我的眼睛？”姜時卿心臟一緊。

　　書齋中瞬間落入寂靜之境，半晌后，女子疑惑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樣？”

　　女子聞言抬起頭，一雙如同泣血的眼眸冰冷而妖異，她眉眼間還帶著幾許溫和，細瞧之下讓人無端覺得有幾分怪異違和之感 。

　　“我情緒太過敏感，久而久之便如此了，尋過大夫也都說無礙，也就沒放在心上。”

　　她歪了歪腦袋，無害而單純，“怎么，你害怕？”

　　不等他回答，她便自嘲的一笑，聲音輕緩，似是自言自語，“若日后我落得身無分文的地步，靠這個還能賣藝賺錢，多好。”

　　“不如以后我便如此示人，你覺得呢？”

　　沈白衣看著她抿唇一笑的樣子，微微松了口氣，隨即道，“換回去吧，黑色的眼睛好看。”

　　“黑色的……就那么好看？”

　　那個又傻又憨的姜時卿根本不配擁有身體的控制權，困境之中軟弱無能，任人欺辱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憑什么她為主，而自己只能為副！

　　血瞳里閃過一道冰冷的幽色，垂眼再抬起，那雙烏眸明亮清澈。

　　忍著腦中的眩暈，姜時卿跳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了回去。

　　九寒當真比她厲害多了，三言兩語便能安撫住小白。

　　沈白衣眉頭微挑，“你能控制眸色？”

　　“算……算是吧。”姜時卿含糊著點頭，“不是什么大事，找過大夫了也都說無礙。”

　　郭云瑤拎著藥箱進來，一打眼就見宗堯守在書齋門外，便大步過去。

　　“喚她出來，換藥針灸了。”

　　宗堯對她這幅冷臉的樣子已經習慣了，剛想說公子在里面，齋房門就被人打開了。

　　看著白袍青年推著緋裳女子走出來，風流灑脫與溫婉大氣，搭配在一起格外和諧，郭云瑤心中有一瞬的扭曲。

　　“公子安好。”

　　這幾日公子從未出現在這院子里，她還以為公子是得到了就不稀罕了……

　　連翹見姜時卿從書房中出來，連忙上前推動輪椅去寢房，郭云瑤見沈白衣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只能隨著姜時卿而去。

　　看自家公子輕搖著紙扇，顯然心情極好的樣子，宗堯輕聲道，“公子和姜姑娘和好了？”

　　沈白衣聞言斂了一下眉，想起女子說話時從不想抬頭看他的模樣，笑意微散，“沒有。”

　　“你去打探一番姜府秦姨娘的消息，回來告訴她。”

　　“喏。”宗堯恭順領命，又聽青年沉聲道，“去找梨園清豐的下落。”

　　女子在杉城之時字字如刀，皆是輕蔑挑釁之言，企圖激怒他而奔赴江南，如此突然而蹊蹺，他冷靜之后自是疑惑，有了姜家追殺她一事，他連她當初逃婚都覺得不對勁。

　　這一切，只有證據能告訴他，當下便要弄清最容易的那件事。

　　姜時卿大婚之日與唱曲兒的私奔，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