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早餐上樓的時候，我還在想過會兒遇到蘇黎世我該怎么解釋給他買早餐以及昨晚的事情，可在這一刻，我卻覺得我的這些想法和行為有些可笑。

　　我看著站在我對面的蘇黎世和榮嵐，心底的某處開始泛酸。

　　“顧故？”蘇黎世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看著站在門口的我，眸光動了動，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面目有些讓人捉摸不清，似是而非。

　　我攥緊了手里面的袋子，抿著唇，盡量擠出來一絲笑容，道，“我來拿東西。”

　　蘇黎世的視線落到了我的手中，我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早餐往后扯了扯，后來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便坦坦蕩蕩的晃了晃手中的早餐道，“這是我跟顧憶的早餐，你跟榮嵐要嘗嘗嗎？”

　　蘇黎世的薄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抿緊了唇。

　　榮嵐看了看蘇黎世，又看了看我，笑瞇瞇的迎了過來，“油條和咸豆腦嗎？這味道可真香，可惜我不能吃，阿世怕我饞，從我懷孕之后就戒掉了這些東西，不然的話，我倆能把你這點早餐吃個干凈。”

　　榮嵐話里話外都在說蘇黎世對她的珍惜和寵溺。

　　這種強行秀恩愛的行為并沒有被當時的我所察覺，那個時候，我一門心思只記得蘇黎世對榮嵐的好，卻未曾想過——

　　為什么榮嵐自始至終都在懼怕我靠近蘇黎世。

　　“肚子還疼嗎？”蘇黎世站到了我的旁邊，掃了一眼我的小腹，語氣淡淡的。

　　我揚起臉，道，“好多了。”

　　頓了頓，我收斂了臉上勉強擠出來的那一抹笑，“我得去小憶的病房了，不打擾你們吃早餐了，先走了。”

　　我看到了蘇黎世桌子上的早餐盒，漂亮干凈的粉紅色。

　　讓人意外的是，就連榮嵐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有一天也會大著肚子給心愛的男人準備早餐。

　　愛情這種東西，是最容易改變一個人的。

　　……

　　離開蘇黎世的辦公室后，我先是給16病房的老太太送了從食堂要來的鹽，然后才提著早餐回到了小憶的病房。

　　病房里面，小憶已經醒了，正盤腿坐在床上看漫畫書。

　　見我進門，小憶歪著腦袋笑了下，道。“媽媽！”

　　我快步迎上去，摸了摸顧憶的小腦袋后，將手里面的早餐遞了過去，小憶在接早餐的時候，詫異的喊道，“咦，媽媽，你怎么買了這么多早餐啊！”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便隨便搪塞了個理由，“昂，早上買早餐的時候，突然想吃油條和咸豆腦了，就給買了一份。”

　　顧憶不疑有他，去衛生間洗了手之后，拿起一個小籠包就開始吃，一邊吃還一邊晃悠著自己的小腿，跟我說，“媽媽，護士姐姐說我恢復的很好，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是不是能回去上學了？”

　　顧憶在幼兒園里有很多朋友，但后來他在幼兒園暈倒之后，就很少再去幼兒園了，那些小朋友也只是在開始的時候經常給顧憶打個電話，后來，約莫是有了新的小朋友一起玩，大家之間的聯系也就逐漸減少了。

　　我打開咸豆腦，看著白白的豆腦，想了想，說，“過段時間，媽媽就送小憶回去上學好不好？這段時間，我們再觀察看看，媽媽擔心你的病情會反復……”

　　聞言，顧憶依舊晃蕩著小腿，說，“好，聽媽媽的。”

　　隔壁床的李大媽看著顧憶，笑的和藹可親，她說，“小憶這孩子討喜，又聽話，你怎么教育的啊，真讓人眼饞，可不像我那個孫子，唉，一言難盡……”

　　我看了眼顧憶，搖搖頭說，“小孩子都比較調皮，小憶調皮的時候，你沒見。”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我心里清楚，顧憶為什么會比同齡人還要聽話成熟。

　　從他出生就不受宋遲待見，李美蘭更不必說。畸形的家庭氛圍下成長的孩子，要么格外叛逆，要么格外成熟，而顧憶便是后者。

　　與其說他成熟穩重討人喜，我寧愿他調皮愛鬧不懂事。

　　……

　　護士來給顧憶打上針之后，我才回到辦公室上班。

　　經過拐角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再打電話，聲音不算大，但是因為我距離那個女人不算遠，所以，電話的內容多多少少還是可以聽到的。

　　“……那老太婆今天又沒吃多少，我故意不給他菜里放鹽，米飯也是夾生的，她牙口不好又重口味，我就不信她能堅持多久！”

　　“……”

　　“……放心，她不敢跟我老公說這些事情，我跟她說，我懷孕了，她要是跟我老公抱怨了，我就打掉這個孩子，她嚇得喲，連句話都說不利索，可樂死我了！”

　　“……”

　　“這算什么，這都是她自找的，你是不知道我老公的前妻，因為脾氣好，被她欺負的喲，掉了孩子還被誣告偷人，太可惡了，我就不一樣了，她想欺負我，那也得看看我吃不吃這一套！”

　　我的腳步頓住，看著打電話的那女人的背影莫名的覺得熟悉，我總覺得我在什么地方見過她，而且她說的這些話，讓我心里覺得不算舒服。

　　正準備仔細聽聽的時候，腦海里面突然閃過了蘇黎世的那句話。

　　“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其他的別想！”

　　我怔住，想想也是，自己家里還一套家長里短沒有處理呢，現在還有閑心管別人的事情嗎？可就是因為我這一瞬間的走神，我沒有聽到那人最后一句話，她說，“宋遲，我倒是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整整顧家那女人……”

　　這么想著，人已經走過了拐角的位置，徑直去了蘇黎世的辦公室。

　　果然，辦公室里面空無一人。

　　昨天蘇黎世是夜班，所以，今天早上他是不來的。

　　我坐在他的辦公室里面，盯著他桌子上的那個粉紅色飯盒發呆。

　　著急走，連榮嵐給他做的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嗎？

　　上午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正當我趴在桌子上想中午給小憶買什么午飯吃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人用力的推開，隨后便是一個尖銳的嗓音響了起來。

　　“誰允許你們給我婆婆送鹽？”

　　這個聲音……跟早上站在拐角處打電話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好像。

　　只不過，這女人來勢洶洶，讓我下意識的蹙眉。

　　“是你吧？我婆婆說一個女助理給她送的鹽！蘇醫生的助理就你一個吧？”那女人走過來，白嫩的手指指著我所在的方向，語氣暴虐。

　　“是老太太自己跟我要的。”我低聲解釋，并不打算在醫院鬧什么事，畢竟蘇黎世不在，我不能給他惹那么多的麻煩。

　　“她要你就給？你知道鹽吃多了會出事的吧？”那女人用食指狠狠地戳了我的肩膀一下，推的我連連后退，險些摔倒在椅子上。

　　我皺眉看著她，“她出什么事了？怕是吃飯吃多了，沒隨了誰的心思吧！”

　　女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后便是譏諷的嘲笑，她說，“你倒是會說！來，我今天就聽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來，你說說我聽聽……”

　　擺明了打算找麻煩。

　　值班的護士聽到了我們這邊的爭吵，連忙趕過來，問道，“干嘛呢這是？這是醫院，能隨意的大吵大鬧嗎？”

　　女人冷冷的斜睨了一眼走進來的護士，“是我想隨意的鬧嗎？你也不看看你們醫院招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我婆婆高血壓還有腎病，給她那么多鹽，怕她死不了？今天你們誰來說話也沒用，找你們院長來吧，我得問問這算個什么事……”

　　護士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詢問我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的智力沒問題，而且能夠自理，放鹽放多少她自己有數，倒是你，如果做的飯菜真的有味道的話，老太太會偷著跟我要鹽嗎？”我繃直了身子，盯著女人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早上跟別人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聽我這么說，女人似乎一點也不驚慌，她沖著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眼睛里面是大大的不屑一顧，“喜歡偷人的女人，似乎對偷這個字眼特別感興趣，就連別人打電話都偷聽呢，我倒是想知道，你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話里話外的嘲諷之意，明顯。

　　我咬著唇，“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女人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沖著站在身后不知道該怎么辦的護士喊，“聽不到嗎，叫你們院長過來！”

　　幾個護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不知道老太太現在的情況如何，正打算出去看看的時候，那女人卻攔住了我的去路，眸子里面是張狂的不屑一顧，“怎么，想跑？”

　　我拉下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的回答：“我還不至于！”

　　女人輕笑了下，“那可說不準，總之，今天院長不親自過來跟我解釋這個事情，你就別想出這個門，顧故！”

　　她準確無誤的叫出了我的名字，那一瞬間，我竟然有些恍惚我跟她是不是認識，但腦海里面一片漿糊，壓根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