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昭在操場哭到喉嚨沙啞，哭到教官開始后悔平時訓練她的時候太狠。

　　就連許昭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哭成這樣。

　　她抽抽噎噎地回到了寢室，沒有開燈。

　　一片黑暗之中，她摸出手機，看到了陸眠給她發的消息，還是語音。

　　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她毫無尊嚴地點了開來。

　　男生的嗓音清潤，行腔更是比她專業上數倍。

　　她喜歡說相聲，各個劇種都要會唱上幾段，可由于她沒有受過正統訓練，所以即便能唱，也算不上唱得多好，更別提專業了。

　　許昭昭早就知道陸眠從小就在戲園子里長大，但她不知道他唱得這么好。

　　一時之間她也顧不上哭了，來來回回將他發過來的這段曲子聽了好幾遍，就在她準備厚著臉皮問一下唱腔的細節問題時，她才注意到背景備注處一直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她淚眼朦朧地蹲在寢室地上，好奇地等了一會兒，發現仍舊是‘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

　　陸眠給她發語音消息的時候是在半小時前，這半個小時內她沒有回他任何信息。

　　許昭昭擦了一下眼睫上的眼淚——這是不是可以從側面證明，他摁了半個小時的鍵盤，卻還沒打完要說的話？

　　心中好奇更甚，她主動回了一個問號過去。

　　

　　小樹林內，正在打字的陸眠看見屏幕中出現的對話框，手一抖就點了發送。

　　【眠哥】：抱歉。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你打了這么久，就打了兩個字？

　　陸眠還在小樹林里，屏幕上泛起的幽光打在他的臉上。

　　他突然想起今晚在舞臺后方，當他轉過身的時候，許昭昭蹲在地上，屏幕也照在她的臉上，將她臉上的笑容映得清晰。

　　可不過是片刻功夫，她又哭得聲嘶力竭。

　　他淡淡地垂下眼睫，繼續打字。

　　【眠哥】：沒哭了？

　　原來他都看見了。

　　此時此刻，許昭昭尷尬地腳趾都在拖鞋里抓了抓。

　　她手指翻飛，強行解釋——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畢竟我是美少女，美少女都是要面子的。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你下次拒絕我的時候，能不能稍微婉轉一點？

　　說到這里，她肚里的怒火又有蹭蹭往外冒的沖動。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不喜歡就不喜歡，你還非要補充一句不會喜歡！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那么斬釘截鐵干什么？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萬一你以后打臉了呢？

　　陸眠還不太習慣用智能手機，根本來不及打字，手機屏幕就被許昭昭的消息條給占滿了。

　　他耐心地等她打完，才繼續打字。

　　【眠哥】：不會做的數學題。

　　許昭昭：“？？”

　　驟然看見這一條風馬牛不相及的回復，她滿腦袋上都寫滿了問號。

　　【眠哥】：這里的不會，跟我今晚所說的不會，是一個意思。

　　她一向反應迅速，可今晚似乎哭太用力，此刻大腦有些缺氧，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所說的不會，等于不懂，并非是不可能。

　　……中華漢字，博大精深。

　　

　　陡然之間反應過來，許昭昭一個沒掌握好平衡，就坐在了地上。

　　蹲的時間太久，她的小腿仿佛一萬只螞蟻啃啄般刺痛。

　　她一邊齜牙咧嘴，一邊問道。

　　【上天寵幸的美少女】：你跟我解釋這個干什么？

　　這個問題倒是難倒了陸眠，他愣了片刻。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解釋。

　　他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也不喜歡與別人走得太近。

　　因為欠情要還，相處要往來。

　　這些事情他都不擅長，且覺得麻煩。

　　見許昭昭第一面起，他就覺得對方是個麻煩精，事實證明他的預判無誤。

　　可不知為何，他不想看她哭。

　　【眠哥】：昆曲不能音包字，你那天的唱腔太過依賴氣息，字不夠清。

　　【眠哥】：還有其他戲曲方面的問題可以問我。

　　【眠哥】：當做歉禮。

　　倉促地打完三行字后，他才松開一直微蹙的眉頭。

　　他找到了那個‘不知為何’的原因——

　　欠情要還。

　　所以他弄哭的小姑娘，理應由他來哄。

　　這樣才算不虧不欠。

　　又將自己的那番話看了一遍，陸眠滿意地將手機塞回口袋中，打著呵欠朝寢室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相當滿意的三句話，許昭昭并不滿意。

　　她的問題他完全沒有回答，從態度上來看屬于避重就輕。

　　但他所說的問題的確是她唱昆曲的通病，勉勉強強算是將功補過。

　　

　　第二天，百團招新正式開始，也算A大新生的正式入學。

　　許昭昭明明起了個大早，可當她拖著陸眠過去的時候，體育館已經人滿為患了。

　　陸眠半闔著眼，打了個呵欠：“睡一覺再來。”

　　“不行！”她眼疾手快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萬一睡醒后，曲藝社的迎新名額就沒了呢？”

　　“……不太可能。”

　　他說的是實話。

　　百團招新總共持續兩天，即便是新生報名的名額已經超了，也會繼續招新，畢竟還可以后期篩選。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不知道A大曲藝社有多出名！”她戒備地看著體育館內的人群，仿佛那些人都是她的競爭對象，“你還記得你昨晚答應給我的謝禮嗎？要陪我一起來百團招新的！”

　　說話間，她瞪著一雙杏眼看向陸眠，眼神間大有譴責的意味。

　　由于昨天哭得太兇，此刻從陸眠的角度看去，還可以看清她的眼睛有些紅腫。

　　不過昨天一晚，他就應了一份謝禮和一份歉禮。

　　明明是當初為了獨善其身才立的行事規則，可陸眠納悶的是，他和許昭昭之間，卻好像牽扯得越來越多。

　　他輕嘆口氣，指著入館門口的立牌：“那里有展臺標號，可以按照標號確定曲藝社所在的位置。”

　　“聰明啊小伙子！”她打了個響指，蹦蹦跳跳地過去了。

　　曲藝社所在的展臺在三號。

　　由于陸眠機智的表現，所以許昭昭放心地跟在他的身后，等著他帶自己到曲藝社的展臺。

　　可在將體育館繞了三圈，他們仍未找到曲藝社展臺后，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陸眠是路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