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晏站在門口，手指緊捏著房門，指節都發白了。他抿著唇看著房間里的人，忽然有那么一個瞬間覺得喉間發澀。

　　剛剛那人衣衫半退，回頭垂眸的樣子……

　　似是太過誘了人些。

　　宋苑也有點來了脾氣，她拉好衣服，揉著磕疼的額角，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了點小小的委屈和抱怨：“陛下怎么都不敲門……”

　　說完這幾個字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跟誰說話，于是噤了聲，拉好衣服下床半跪下行了個禮，訥訥喊：“陛下……”

　　這會兒兩個人都處于有些懵的狀態，于是四目相對，一時半會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過了許久，唐安晏才淡淡別開眼，裝作無事發生：“朕問你在做什么。”

　　“答陛下，是奴才前幾日辦事不力挨了板子，所以問太醫院討了瓶藥。”

　　宋苑當然不會說這藥是自己賄賂來的，不然太醫院怎么會舍得給一個小太監藥呢。

　　唐安晏的目光落到她半披著的衣衫上，想起初見那日她的狼狽樣子來。但并未多問，作為君主，關心一個小太監可不是什么正常舉措。

　　“朕不過是想來告訴你一聲，昨日的香油很好用，繼續做下去。”

　　他說，“每日朕都要見到你來御乾宮親自派送。若是你假以他人之手出了問題，朕惟你是問。”

　　“奴才知道了。”

　　宋苑看著唐安晏離開的背影，有點茫然，不知道為什么覺得這位威嚴的皇帝身影有些狼狽……一定是她看錯了。

　　既然她昨天觀察出皇上睡眠有問題是正確的，那么對癥調香就好了。想到這里，宋苑不得不再次抱怨起儲香宮簡陋的調香設備，于是想了想還是打算先找人把儲香宮的設備升級一下，至少搞個蒸餾裝置什么的。

　　說起來這個地方倒比伺候那些娘娘舒服多了，宋苑也樂得清靜，穿來也一個多星期了，一切都相安無事，她也就每天傍晚跑去便宜金主皇上那兒送點香，小日子還挺滋潤。

　　但現實并不打算讓她一直悠閑下去。

　　那日宋苑剛在儲香宮忙完，準備出去檢查一下那些花瓣的曬制情況，出門卻遇到了個老熟人——劉姑姑。

　　“哎呀這不是小宋子嗎。”

　　出乎意料的是，劉姑姑臉上居然堆滿了殷切的笑容，“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啊，我最近想替小主琢磨一份香膏，你幫我吧。”

　　嘴上說著客氣的話，可實際上一點也不客氣，抓著宋苑就進了儲香宮。拿出一份要求來給她，要她按照上面的要求制香。

　　蘇貴人也是宮中的嬪妃，身為儲香宮的調香官，宋苑找不到理由拒絕。

　　可漸漸的問題就出來了。

　　劉姑姑總喜歡有意無意的找茬，明明是按照要求配好的香，她卻總說不滿意，這挑刺那挑刺的，簡直是雞蛋里挑骨頭。好些天宋苑都被她磨去大半天，因此傍晚去唐安晏那兒送東西的時辰也耽擱了不少。

　　“又晚了。”

　　這夜，宋苑才踏進御乾宮，就聽見男人頗有不滿的聲音。

　　她本來就被劉姑姑弄出了幾分火氣，當下權當沒聽懂，恭恭敬敬地單膝跪下：“陛下恕罪，是奴才無能。”

　　她都這么說了，唐安晏也不再說什么，只是眉頭越擰越緊。

　　等到第二晚，他從奏折堆里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子時了，而那個小太監的身影卻還沒出現。

　　唐安晏莫名其妙覺得有些惱火，當即叫了侍衛：“去儲香宮看看那個狗奴才在搞什么名堂，若是無故晚了朕的香，就打斷他的狗腿。”

　　侍衛也沒見過因為一個小太監這么暴躁的皇上，連忙出去找人，而唐安晏也無心繼續批奏折，只覺得這屋子里少了點香氣似乎哪里都不對，甚至無法靜下心來。就在他心煩意亂之時，侍衛已經回來了。

　　“陛下，屬下看見了儲香宮的那小太監，只是……”

　　侍衛有些猶豫，但瞥見唐安晏的臉色，便說了，“他好似正在被清雅閣的人懲罰……是劉姑姑。”

　　唐安晏面色一變：“她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敢動皇上的人，恐怕清雅閣近日是要大難臨頭了，那侍衛低頭跟在唐安晏后面往儲香宮走，剛走近就聽見一聲清脆的木板打在皮肉上的聲響，伴隨著中年女人的罵聲：“廢物！讓你給小主調香，這都多少天了，連個像樣的東西都沒弄出來！”

　　宋苑被竹條打在肩膀上，皮膚火辣辣的一陣疼，她咬著牙，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忍著。

　　這里是深宮，不是那些穿越劇里面只憑硬氣和一腔熱血就可以所向披靡的地方。

　　“對不起，奴才……”

　　她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剛開口，卻聽見身后忽然穿來一聲冰冷的呵斥：“誰準你道歉的。”

　　宋苑一愣。

　　唐安晏看見她肩上和手臂上的傷痕，幾乎是下意識地口氣里含了怒意，這人先前不是還挺有骨氣，怎么對著個姑姑也能任人欺負。

　　“我……”

　　宋苑張了張嘴，被劉姑姑打斷：“陛下，您來的正好，這小宋子根本就已經不把貴人放在眼里了，讓他調香，卻根本不用心，老奴實在是……”

　　說著還裝出幾分恨鐵不成鋼地樣子，“實在是覺得寒心啊。”

　　宋苑被打斷了也不惱，她看到了唐安晏眼里越來越冰冷的神色。給皇上調香這件事她并未大肆宣揚出去，因此劉姑姑肯定也不知道，她今天倒要看看這場對峙，到底是她死，還是劉姑姑亡！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隨即撩起衣角兀的跪下，聲音是偽裝得很好的顫抖：“都怪奴才無能……奴才，有負陛下的囑托。”

唐安晏也不知為何，聽到宋苑這樣子說，心里有一股無名之火。宋苑調香的手藝，唐安晏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又是劉姑姑在故意刁難宋苑。

他轉頭看向劉姑姑，眼中的寒意讓劉姑姑心下一驚，就連腿腳都有些哆哆嗦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