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公進了地牢，遠遠就看見軒轅秋陽一襲白衣，坐在關押著犯人的牢房對面，李嬤嬤戰戰兢兢地站在他的旁邊。

軒轅秋陽正對著的牢房里，不時傳出慘絕人寰的叫聲，是女子的，想必是一月前剛抓獲的番國女奸細。

看守地牢的守兵，并不是七王府的守兵，而是大營中的將士。

這些將士見過各種各樣的軒轅秋陽，威嚴肅穆的、暴跳如雷的、與三千將士一同擼胳膊挽袖子拼酒的、自帶久居上位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自若的，甚至吟詩頌歌文雅氣的。

獨獨沒有見過現在這種的。

自從來了地牢，一句話都沒說，只吩咐了人，在他面前輪番審兩個女犯人，還帶著個嬤嬤看，實在猜不出來原因，咱也不敢問。

尖細都是報了必死決心、窮兇極惡的猖狂之徒，寧死不屈的占了絕大多數，而且所有人都會在口腔里含了自盡藥物。

帶上來，先卸了顎骨，再逐一把牙拔了，各種手段使上來，王爺是該見慣不怪的，那嬤嬤嚇得上下兩排牙齒直打架，兩個膝蓋骨也禁不住的往一起磕。

王爺還看起來和顏悅色地勸著別跪。

這樣的王爺，在地牢這樣的地方里，說不出的詭異，連守兵都不太敢看他。

別人不明白軒轅秋陽的意思，白公公是明白的，他勾了勾唇角，對著守在門口的七王府守兵擺了擺手，“去給殿下拿茶來，要前兒才到的四明十二雷。”

守兵連忙應下，心里緊告訴著自己千萬別回頭，千萬別回頭！可還是禁不住瞄了七王爺一眼，地牢里品茶？那味兒能好么？

他怎么想的不要緊，執行力極強，腳下生風，不一會兒就拖著茶盤回來了。

白公公接過茶盤，才緊走幾步到了軒轅秋陽面前，“殿下，請喝茶。”

軒轅秋陽冷哼了一聲，掀了掀眼皮，還是將茶接下了，白公公根據他的態度，心下判斷，然后微彎了彎腰，“老奴是為了確保您身體無恙。”

隨后，不再說話，將佛塵甩在臂彎處，站在軒轅秋陽身后。

“李嬤嬤，這是本王最喜歡的四明十二雷，你要不要嘗嘗。”軒轅秋陽微擰了身子，看著李嬤嬤。

然而并不等李嬤嬤的回應，又淡淡說道，“你不用可憐這些犯人，她們如今被抓，即便本王將她們放回去，她們的國家也自會認為她們已經叛主，那等著她們的懲罰便要比這還殘酷百倍。”

這個時候，牢房里的一個女細作“嗷”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隔著鐵欄桿，正濺在了李嬤嬤的腳下。

李嬤嬤再也繃不住，“噗通”一聲雙膝跪倒，老淚縱橫，“七王殿下，大小姐平日里對奴才們非打即罵，老奴不過還了句嘴，便被大小姐誣陷叛主，老奴錯了，以后再也不敢忤逆主子了，您就放我回去吧，我不想看您審犯人了，我回去就跟大小姐磕頭認罪。”

軒轅秋陽的眸色突然一冷，那李嬤嬤即便沒有抬頭，也不禁一個哆嗦，就聽軒轅秋陽說道，“本王時間不多，只夠聽有用的，所以尋常人只有一次機會。”

說罷，他扭頭看向地牢的入口處，就見一枚黑球適時滾落進來，到了近前舒展開，才看清，是黑八。

黑八見主子劍眉隆起，臉上似有不耐，自己回來晚了？不是說他走出去之前就行嗎？

連忙從袖子里掏出文書，來不及給軒轅秋陽看，就匯報到，“李嬤嬤在七王府每月例錢一兩五，兒子沒有正經營生，全靠她的接濟，但是半月前剛在禮城買了間院子，按照她家的實際情況，和現如今禮城的房價，不算家具，三輩子能買起。”

“你的機會用完了。”軒轅秋陽聽罷，瞇了瞇眼睛，站起來就往外走。

“七王爺，老奴招認，您……賜老奴個自縊或者毒酒，求您。”李嬤嬤沒想到，軒轅秋陽在這兒的功夫，是有人去調查她的底細去了。

李嬤嬤的膽子都嚇破了，頭磕在攏音效果極好的地牢地上，“咚咚咚”傳出去多遠。

軒轅秋陽未置可否，轉回身來，斜睨著跪在腳下的李嬤嬤。

“老奴……老奴，一個月前，有位姑娘找到老奴，給了老奴五百兩銀子和一封信，讓老奴想辦法將信送入凌墨閣，老奴當時真的不知道信里的內容。”

對面牢房里，女奸細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李嬤嬤花白的頭發凌亂不堪，面如死灰，神經崩潰到極致，哪還容想得出半句謊話。

“后來，您就來了鳳天閣，和大小姐圓……房之后，果真如那姑娘所說，鬧了個天翻地覆，老奴再按照吩咐，借著鳳天閣下人撤出去的慌亂之際，從暗門放進來五個人。那姑娘說……說即便有人報告給您，您也不會相信。”

李嬤嬤哆嗦著，話也說不完整了。

軒轅秋陽的手，在袖子里緊緊攥在了一起。

這個人聽起來很了解自己，或者說很了解七王府的狀況，熟讀兵法之人，都清楚，最忌諱這樣等同于自己中門大開的局勢，他抿了抿薄唇，“是誰？”

“說事成之后，還會再給賞錢，老奴怕她食言，所以偷著跟出去看了，那馬車上有個“蕭”字。”李嬤嬤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軒轅秋陽。

“蕭”字出口，白公公對著后面的人猛的一揮手，再彎下腰去，向前做了個“請”的姿勢，軒轅秋陽再無遲疑，快步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