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挑丫鬟，小蘇公公算是輕車熟路，畢竟是宮里頭教導出來的，必是一雙火眼金睛，看人辣得很。

小蘇公公給出的月例很高，那些丫頭們一聽便各個眼睛發亮，紛紛在連姍面前表現自己。

連姍見她們如此，笑著說了句：“我夫君是東廠都督，平日喜歡清凈，太歡騰地便算了。”

眾人一聽，臉色皆變，方才的熱情一下子降到冰點，有的膽小的甚至都雙腿打顫。

小蘇公公有些無奈，自家夫人把身家這么一報，哪兒還有人敢來？

“咳咳，雖說夫人是都督的人，可平日里只肖伺候夫人即可。還有人要來嗎？”小蘇公公問道，在丫鬟堆里看了一圈，又搖了搖頭。

看來今日是買不成了。

他與連姍對視一眼，露出無奈神色，起身準備離去。

“等等。”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忽然叫住他們。

二人朝聲源處看去，便見到一個穿著極不合身的衣裳的少女，看著也才不過十一二歲。

連姍愣了愣，對方太小了。“你要來嗎？”

少女咬著牙點點頭，“我愿意，那月例五兩是真的嗎？”

“這自然不會誆你。”連姍走到少女身邊，左右看了看，“你不怕嗎？”

“你們說的，我只用負責伺候你，那我就不怎么怕了。”

只是話音剛落，旁邊的牙婆便緊張地走過來，阻止道：“使不得使不得，她是剛收進來的，連規矩都不曾學過，若是沖撞了都督，只怕我這里都要遭殃的。”

這后果，她是萬萬承擔不起的。

連姍剛要說話，小蘇公公便提前開了口，他問少女：“你會伺候好我家夫人嗎？平日都督是用不著你的，若是你伺候不好夫人，只怕你這小命是保不住的。”

聞言，少女的臉色果然白了白，可是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堅定地咬咬牙：“我會伺候好夫人的，求夫人收了我吧。”

聞言，牙婆面色一癱。如此一來，這事兒就算定下了。姜沉舟身邊的人向來行事乖張霸道，牙婆也只有認命的份兒。

馬車上。

“夫人，那丫頭該取個什么名字好？”小蘇公公問。

連姍想了想，想到了青霏院的那棵梧桐樹，“叫青梧好了。”

話音剛落，就聽外頭傳來青梧的聲音，“奴婢多謝夫人賜名。”

小蘇公公忙掀了簾子走出去，“作為奴才，怎么能偷聽主子講話呢？”

青梧委屈得不行，“可是奴婢離你們這么近，不想聽也聽到了呀。再說了，公公方才不是教導奴婢，夫人賞了就要謝恩的嘛？”

“還敢頂嘴？”

青梧更委屈了，低著腦袋不再理會小蘇公公。

小蘇公公嘆了口氣，這種人被姜沉舟碰上，估計都得死好幾回的了。以防萬一，小蘇公公只得耐下心來，又教授了些禮數。

連姍聽著外頭的聲音，心中的郁悶散了不少。

隨后，小蘇公公又帶著連姍去采買了些首飾衣裳，畢竟赴宴在即，也拿不出時間去做了。不得不說姜沉舟真是舍得花錢，連姍本想著也就隨便看兩套，結果小蘇公公一選就選了兩馬車。

看了半天，她終于按住小蘇公公要掏錢的手。“公公夠了，今日已經破費許多了。”

“夫人，這些都是時下最流行的，再買兩身吧？”

連姍不知，小蘇公公是出了名的購物狂。

“公公，你……”

“再買兩身吧？您會嫌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多嗎？”他近帶哄騙。

連姍咬咬牙：“……那就最后兩身。”

以前的她也是有許多新穎的衣裳和首飾，據說都是那未謀面的未婚夫送來的，一送送一車，看著很是上心。

一番采買過后，連姍怕破費太多惹姜沉舟不快，便只能拿出夫人的氣勢來壓一壓小蘇公公的購買欲，小蘇公公這才放棄。

幾人剛準備回府，青梧的視線就被不遠處的嘈雜給吸引了過去。

連姍隨之看去，瞳孔不由跟著放大。

李淮止！

那個害自己成為舞姬，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李廂桓的弟弟李淮止！

竟然在這里遇到了！

重生一世，連姍對李淮止的恨意便越發地深了。她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叫他做豬做狗，不得好死。

小蘇公公見連姍神色異常，想到了自己叫人去查的關于連姍的資料。一家幾十口，一夜之間便只剩她一個了。

“夫人，回吧。”

連姍抿了抿唇，她看了李淮止所在的地方一會兒，依稀能聽見那里傳來少女的哭喊聲，“過去看看。”

小蘇公公不好勸什么，便只得依言照辦。如今連姍算是姜沉舟的人，也算得上是姜沉舟最有利的一顆棋子。

主仆三人來到這處，青梧便率先過去替二人查看情況。連姍在樹下遠遠地看著，眼中寒沉。

她現在并不想去李淮止那里刷臉，她怕自己到時候又會被本能地恐懼所吞沒。

遠處的李淮止也感受到身上落了一道視線，他左右一看，便看到站在不遠處樹蔭下的連姍。

幾日不見，她似乎比在李府時還憔悴了。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里，對自己的警惕和恨意。

青梧已經打聽了事情經過，回到連姍身邊。

“夫人，那有個姑娘賣身葬父，被那李淮止看上了想買了送到名下的妓樓里賺錢去，那姑娘不從，李淮止已經打算強買強賣了。”青梧說著，頗有些遺憾地看向女子，“這便是她的命吧。”

“命？”連姍的語氣低沉些許，她拿出一袋子銀錢，交給小蘇公公：“無論你用什么手段，買下她。”

重生一世，她便不會再信什么所謂的命了。這一回，她必要李家兄弟替連家死去的族人償命。

小蘇公公不愧是姜沉舟的人，沒一會兒便把人從李淮止手中給搶了過來，瞧著李淮止那愈加扭曲的面孔，連姍連日來的抑郁終于消散幾分。

他轉眼看向連姍，隨后朝她這邊走來。

青梧見對方面色不對，忙道：“夫人，咱們回車上吧。”

“不必。”她現如今是姜沉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這應該就是有一個好夫君的重要性。

李淮止幾步來到連姍面前，看著對方與往日消沉不同的明艷，看著底氣十足。

怕是已經不懼自己了。

“這才幾日不見，看來你已經很得那閹人的喜歡了。看來如今也是那閹人給你的底氣，竟也敢和本公子搶人。”他頗有些咬牙切齒。

那賣身女身段嗓音容貌皆是中上，只是皮膚略暗了些。若再加以培養，對方肯定會成為一棵很好的搖錢樹。

隨著李淮止的接近，連姍便嗅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脂粉氣，眉頭一皺，“昔日李公子能仗勢欺人，如今我又為何不可？這說到底，比的就是誰站得高，不是嗎？”

“呵，那你便不顧你那病癆弟弟的命了？”他秀氣的面龐上帶著陰狠，嘴角勾起一抹殘忍，“他現在，可是還在等著你去救他呢。哎？不過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姐姐竟然放棄自己，跟著一個閹人吃香喝辣，那肯定恨死你了。”

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好點子一般，他笑出聲。

李淮止不說連晟還好，一說到連晟，連姍便恨不得拿刀與對方拼命。

三年了，整整三年。李家兄弟一直給她營造著弟弟還在等待她去救的錯覺暗示，可是連晟他真的還活著嗎？

他們，一直在欺騙自己。

小蘇公公一看連姍臉色煞白，趕忙讓青梧把連姍帶走了。臨走時，他看了眼李淮止，眼中意味不明。

李淮止自是知道對方是姜沉舟的人，卻也并不害怕，只是覺得自己被一個閹人盯得極不舒服。越想越是難受，隨后朝小蘇公公的背影啐了一口。

好似這般，他才痛快了些。

閣樓上，窗戶半開，露出李廂桓溫潤如玉的半張臉。陽光照在他臉上，如玉一般潔白無瑕。

不一會兒，一道青色身影閃了進來。那人落坐到他對面，打開了另一邊的窗戶。

李淮止在李廂桓面前也沒個正行，半躺著將腳搭到桌沿，“兄長，你怎么知道那家伙會搶人？”

“因為你。”李廂桓看著已經漸漸變成一個模糊黑點的馬車，眼中深意別重，“她總想從你這里尋一些勝利的感覺，今日算是讓她開心些吧。”

隨后他話鋒一轉，問：“叫你說的，你都與她說了？”

李淮止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自然。”

只要有連晟在，連姍還能飛出他們的手掌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