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夫人性子熱情，和誰都能相處得來，在李府算是連姍的前輩。雖然常開連姍的玩笑，可在李府之中連姍唯一親近的就只有她了。

當初和菊夫人一起送到東廠的還有另一個女子，喚晴枝。

便是姜沉舟時常說給連姍聽的那一位，也算是連姍的前輩，身子嬌軟如棉，容貌也是楚楚可憐，最受男人喜歡的那一款。

連姍說，她很受寵愛。

菊夫人聞言便笑了，頗有些幸災樂禍，“是受寵，現在也受寵，不過不是對人的那一種寵。”

不是對人的……那一種寵？

“要帶你去看看嗎？都督曾帶我去看過，把我嚇得半個月沒敢吃肉。”菊夫人還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

一旁的管家面色從容，像是置之事外，如透明人一般。

連姍想起姜沉舟說的，對方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身姿婀娜，嬌軟惑人了。用他的原話來說就是：“遠遠的看去，像某中只會哼哼哧哧的動物。”

想到什么，她臉一白。

“不了，我不敢的。”她搖搖頭，隨后又看了管家一眼，欲言又止。

菊夫人揮退了管家，又遣了丫鬟們。

“姐姐，你還在為……為李廂桓做事嗎？”連姍琢磨了兩句，問得有些忐忑。

菊夫人笑了笑，坦言說：“沒有了，都督說只要我安生在府中，可保我這輩子無憂無慮，李廂桓也制不了我。我知道，你與李廂桓有仇，可是你真要這般為他做事一輩子不成？”

她向來不騙連姍，連姍斟酌了一會兒，就信了。

“擺在你面前的路，怎么說也只有一個死字。要么，你聽從李廂桓的吩咐對姜沉舟下手，第一個結果就是你成功了，可李廂桓也不會留你這個污點；第二個結果就是你失敗了，被姜沉舟所殺死。當然，他不會馬上殺死你，你不曾進過他的牢房，怎么能算被他殺死呢？”

連姍臉色戚戚，她是知道的，如今她也做了選擇。

菊夫人見她如此，以為她仍有芥蒂，又安慰道：“雖然他是個殘暴又漂亮的太監，但是你想想啊，你對你好的時候非常好吧？就算對你不好，也不能平白把你殺了不是？”

連姍點點頭，確實不能，她只要替他做了事，對方是答應了放她回江南的。

“那就對了，你只要看著他那張臉，也不至于會嫌棄。”

姜沉舟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時常皮膚蒼白，唇色淺淡，只要沒人惹他，笑起來也是溫溫柔柔斯斯文文地，給人一種良家公子的錯覺。

“他對我很好，我知道該怎么選擇，多謝姐姐。”

菊夫人甚感欣慰，話匣子就又打開了，又似往常那般親昵的抱著連姍，說些自己剛來都督府時候的趣事。

說是趣事，可連姍卻不免為她捏把汗。正是晴枝長相出眾，才很快得到杜沅柏的寵愛，也才死得最快。杜沅柏的目光也曾不止一次落在菊夫人身上，嚇得菊夫人每次都將要動手的爪子給縮了回去。

以至于杜沅柏身邊的人每一次大清洗，都會留下菊夫人。她是靠著膽小活下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太過安分，杜沅柏破例提了她的位分，算做他的妻，讓她管理府中的人，其他美妾也越不過她去。

如今的菊夫人活得很滋潤，每天管理管理內宅，要么和其他小妾斗斗法，就算輸了也沒人把她如何，實在愜意。可李廂桓那邊估計都急破腦袋了，好不容易在杜沅柏身邊留下一個長久的棋子，結果這個棋子“棄暗投明”了。

他要再派美人來，也都被菊夫人給一一排出去了。

二人相談甚歡，不一會兒管家就派人來請，說是已經傳膳了。二人這才發覺時辰過了許久，不覺一笑。

膳后，杜沅柏又將姜沉舟叫到了書房，看來是有正事要談。據下人說，兩位大人斗了一早上的，能分分鐘噎死對方那種。

連姍還未見過姜沉舟與人斗嘴的模樣，感覺很好奇。

書房內，兩個都督面對面坐著，二人面前擺著一盤還未下完的棋。

“江南水患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姜沉舟：“那還得多謝你，將這事兒呈上來。江南知府將這事兒瞞了下來，再拖下去估計他自己都得被民眾所殺。”

他查過了，江南知府的弟弟娶了李廂桓的侄女為妻，也算是半個李家人，此事極有可能是李廂桓授意的。

杜沅柏冷哼一聲，“這我當然知道，我要說的是，這事你得親自去平定，京城這邊，由我替你控著。”

“這事，我已經同江長寧說過了，他要親自去，我只是輔助他。”姜沉舟喝了口茶，茶霧升起，讓他看起來朦朧幾分。

他說得極為平靜，看不出一點心思。

杜沅柏卻是不可置信，甚至有些生氣，“輔助？你輔助他？按道理，只有你才能做那個位置，你要將他留到什么時候？”

“你喝了不少酒，還是先清醒一下吧。”

姜沉舟說罷，掌風一襲，震開了杜沅柏后頭的窗戶，緊接著就傳來女子的一聲痛呼。

“你就是這般防守的？”他輕笑著，看向杜沅柏。

杜沅柏起身，讓人將人捉拿過來，道：“反正她的東西一次也沒送到自己主子手里，怕什么？”

說著，他捏上女子的細嫩脖頸，“你之前送了許多信件出去，可是太后她老人家都沒有收到，你知道為什么嗎？”

女子驚恐萬分，卻因被扼住咽喉而說不出話來。

“看在你是我寵幸過的人的份上，我也不忍心對你動手。”杜沅柏說著，叫了身后的姜沉舟一聲，說：“人交給你了，我平生最容易心軟，可別再讓我在見到她。”

姜沉舟眉頭一挑，似有不悅：“回去就一刀解決了她。”

“怎么這般憐香惜玉了？”

“沒想到折磨人的新點子，不留也罷。”

他抬手，那名女子連一句話都不曾喊出就被人給劈暈帶了下去。

杜沅柏要去關窗，姜沉舟卻出聲制止：“開著吧，給你醒醒酒。”

“你個臭小子，沒大沒小。”杜沅柏濃眉一皺，拿起個果子朝姜沉舟扔了過去。

姜沉舟頭一歪躲開了，面上不見生氣。

“還是那句話，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讓江長寧在那個位置上只是權宜之計，你要早做打算。”

“那老東西希望我永遠不再以過去的身份出現，我又何必再考慮那個位置？再說了，如今這個位置……我很喜歡。”

他如今這個位置，和君王又有什么區別呢？

只不過是形式問題罷了。

杜沅柏卻眉頭緊皺，沉吟不語。

“替你養老送終這一點，我記著呢。”姜沉舟又補了一句。后道：“等你去了，我就把你的尸體葬入皇陵。”

“我又個條件！”杜沅柏忽然說。

姜沉舟抿了抿唇，“會叫人多給你捏幾個紙美人的。”

“……不是。”

杜沅柏擺擺手，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若我死了，我那夫人只怕也活不成的。她膽子小，放在外頭的墳地只怕會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負，還是把她和我葬在一起……皇陵那地方，至少沒有惡鬼。”

“誰知道呢？這滿宮的，皆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比惡鬼還可怕。”

杜沅柏嫌棄地看著他，“你說你自己就不要帶上別人。就這樣說定了，我就這一個要求了。”

姜沉舟沒有答話，杜沅柏就算他是默認。

“替我找個人。”憋了半天，姜沉舟終于憋出這么一句。

杜沅柏又一陣氣，道：“我可是直接聽命于君王，你算什么東西？”

說著，還不忘給姜沉舟兩個白眼。

姜沉舟卻當做沒看見，“連晟，人在江南，之前同你提過的。”

“你那小夫人的弟弟？”

“……”

“去就去吧，長什么樣子？”

“……”

“你個臭小子，不會不知道吧？”

“應當，是俊俏的。”

“……”

二人談了許久，再開門已是晚膳時間了。

下人來說，連姍和菊夫人之前一起睡了午覺，起身時有些昏昏沉沉地，只怕是著了風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