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注定是重新開始的日子，新博廣告公司的電話總算打通了。

雖然申嶼陽覺得電話里的聲音怪怪的，怎么聽都不太像是職場人，但求職心切，他也沒多想，確認了地址馬上就穿戴整齊出發。

臨走戚濛還祝他得勝歸來。

確認了職位還在招人，申嶼陽就想不到任何可能面試失敗的理由，以他的資歷在渤州一家小公司想謀求一官半職還不是易如反掌？

他按圖索驥，到達人民街與洛陽路的交叉路口，在轉盤轉了三四圈都沒看見公司在哪里。

最后不得不再次致電，尋求指導，“您好，我是來應聘的申嶼陽，我就在您說的交叉路口，但沒看見貴司，能麻煩您說一下附近標志性建筑物嗎？”

“啊呀，轉盤上的金雞塑像你有沒有看到？就在雞頭對著的方向，旁邊是老五燒烤。”那人有些不耐煩，見他還沒影，又說，“你做幾路車來的？111？”

“我開車來的。”

那人輕笑，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啊，連個工作都還沒有，自己當老板的都沒開上車，他倒是先買上四個輪了，又問，“什么車啊？我瞄著你點，跟你招招手。”

申嶼陽沒頭沒腦的回答，“寶藍色捷豹。”

終于申嶼陽找到了目標地點，還不等進門老板先研究半天他的車，眼睛都直了，難以置信的問他，“你真是來應聘？”

申嶼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從包里拿出一份準備好的簡歷遞給他。但他往里望了望不足十平米的小門市，擺了兩臺老式臺式機和兩臺復印機，令他一度懷疑是不是弄錯了。又往后退出門外，抬頭確認了一下，是“新博廣告”沒錯啊。

小老板的驚訝程度不亞于他，簡歷上的字他倒是都認識，但總覺得那些經驗只在電視里看過。也不知道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從哪來個這么個人。

“您好，請問您這是新博廣告公司嗎？”

“是啊。”

“招聘運營總監？”

“對啊。”

申嶼陽最后一個問題，“您這還有其他總部嗎？”

“就是個復印社還什么總部分部的。”

申嶼陽想笑，舔了舔嘴唇，保持住了風度，但還是說了一句，“在咱們渤州，復印社都叫廣告公司了？”

小老板熱情的介紹他們“公司”的經營范圍，“對啊，我們經常幫周圍飯店、水果超市涉及廣告傳單。那不就是廣告公司嗎。”

申嶼陽的好奇心被勾起來，“那運營總監您知道是干嘛的嗎？”

小老板說，“大概就是負責跑前跑后的人吧。從電視里看來的，這么叫挺好聽的。哈哈。”

見老板爽快，申嶼陽雖然求職失敗但心情還不錯，逗他，“那您稱呼自己什么？”

“老板啊。”

“教您個更洋氣的說法，您也可以自稱為CEO，或是執行董事。哈哈哈。”

兩人閑砍了幾句之后，有人來打印，小老板就自顧自的進屋忙去了。申嶼陽越想越著笑，想要跟戚濛分享快樂。

戚濛早就等在電話那邊，見申嶼陽這么快打來電話，猜有好消息，飛奔撲向手機，剛一接通電話，就道喜，“怎么樣？是不是該稱呼你為申總監了？”

申嶼陽打斷她，“看來你暫時還改不了口，我恐怕是去不了了。”

戚濛的心一下子又懸了起來，她以為申嶼陽自己不同意，忙追問，“是薪資比咱們預想的還要更低嗎？還是工作業務不好開展？”

申嶼陽哈哈大笑，然后拍了一張門臉照片，卻久久沒等到回聲。

原本覺得好玩的申嶼陽，也尷尬的正經起來，把自己的遭遇解釋了一番，“就是個小復印社，不是什么公司，弄錯了。”

戚濛只覺得希望再次落空，半晌只“嗯”了一下，即便她已經極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別那么失望，但還是只說了一句，“那你就回來吧。”

掛了電話，申嶼陽被戚濛拐帶的也有些焦慮，剛剛還沒當回事，現在多少也五味雜陳起來。

見旁邊有一家面館，申嶼陽就鉆進去點碗面，告訴戚濛自己吃完回去。

他知道戚濛一定是著急了，那么他就必須要計劃好未來，去給戚濛當定心丸。他給自己一碗面的時間，想想打算。

誰知道一口面剛進嘴，就看見新博復印社的小老板也推門而入，熟絡的喊著老板的名字，張羅著，“老三樣。”

所謂老三樣就是大碗油潑面、一盤涼拌黃瓜和一瓶冰啤酒。

申嶼陽抬頭和他對上眼，兩個一笑，即使周圍很多空桌，但申嶼陽還是熱情的招呼他一起吃。于是給自己也加了一瓶啤酒，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像老朋友般暢談。

小老板直言不諱的說，“從剛才見你我就覺得你挺奇怪，跟大老板似的，那車也得好幾十萬吧。怎么還想來我這打工？”

申嶼陽一臉憨厚的告訴他，“我之前一直在北京來著，剛回渤州發展，想找份工作，周末去人才市場看見你們的廣告。不瞞你說，我還報挺大希望來的，在人才市場看見的都是招保姆，水電焊工的，一看你們是家公司，職位也不錯，在家還正經好好準備了一下面試。”

小老板跟他碰杯，“不好意思啊兄弟，誤導你了。我就尋思這么叫好聽，咱們這小門小戶的，我也有開公司的夢啊，但也只能這么過過癮。”

二人閑談著，小老板聽著申嶼陽這一路找工作的遭遇，深表同情，“你還真別說，咱們渤州哪都好，從古至今就沒有過大災大難。什么水災、地震、鬧饑荒，都沒咱們。老一輩都說咱們是福地。咱還是交通要道，但凡北上，都得經過這。就是沒什么企業，要不然年輕人怎么都往外跑。”

申嶼陽點點頭，“是啊，沒有工作機會，年輕人才想走出去。而越沒有年輕人，這座城市越沒有生機。必須得打破這種惡性循環，家鄉自己不建設，還等著誰？不能總想著吃現成的，你說是吧大哥？”

“太對了兄弟，你說這話我愛聽。希望越來越多像你一樣有本事的人都留在渤州，回來開公司，招商引資，也幫著孩子們找找出路。別一頭就往北上廣深扎，其實這些年國家給各地的政策都不錯，年輕人的想法得改變改變。咱們家鄉還靠你們呢。”

一頓飯后，申嶼陽不勝酒力，回家倒頭就睡。

本來就對申嶼陽求職失敗而郁悶的戚濛，還見他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跑去喝酒而生氣，但后來想想，許是他自己也著急，就不好說什么，扶著他進去臥室休息了。

其實申嶼陽沒喝多，他只是有點不知道怎么面對戚濛。

他本想提前準備好下一步部署來穩住戚濛的心態，但跟新博復印社的小老板聊完之后，想的格局反而大了起來。他覺得比起自己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似乎更要帶動起整座城市的活力。

只是，他不敢說出來。

帶動城市發展談何容易，而他又何德何能。

那天他睡了一個沉沉的午覺，夢里有很多像新博復印社的小老板一樣的渤州人富起來。整個渤州可以有像北京一樣的寫字樓，人們穿得西裝筆挺進入到一個真真正正的公司里，可以驕傲的稱呼自己為白領，而不是“打工的”。私企在渤州不再是朝不保夕的代名詞。

申嶼陽期盼著那樣的未來。

而比申嶼陽提前一步行動的，是資深創業達人徐楠。

上次說到徐楠拿著從爸媽那里融資來的五萬元，他歡天喜地的就去找團隊。

為此他還特意坐高鐵去了一趟西安，經輾轉了幾首的朋友介紹，搭上了一個在校大學生團隊。許是沒上過大學的緣故，徐楠對這些大學生很是敬仰，認為人家是真才實學，社會棟梁。

學生們也沒讓他失望，在聽過他的想法之后，沒幾天就寫出了一整本策劃案，雖然徐楠沒怎么看懂，但這么詳盡一定沒問題。

最后徐楠心滿意足的把五萬元拆成兩份付給學生們，抱著發財夢回到渤州。

而回渤州之后他也沒閑著，雖然麻將手游還連個影子都沒有，但他已經游走在各各棋牌室，宣傳起來。

為了和潛在用戶群體搞好關系，他還親自下場，一邊點著炮，一邊口頭推廣起自己的游戲。

大爺大媽們表示熱烈歡迎，還踴躍的提出自己的意見，雖然多數都是實現不了的天方夜譚，但徐楠也有模有樣的一一記錄下來。

有次恰好遇見徐偉慶，大爺大媽一聽說徐楠是他的兒子，不吝贊美的夸了起來。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夸獎的徐偉慶倍感自豪。

還鼓勵徐楠，“好好干，闖出一番天來。讓爸也揚眉吐氣一番。”

一切看起來無比順利，徐楠也認為自己離成功人士只有一步之遙。

他心里還不忘申嶼陽，和徐偉慶說，“麻將手游要是真成功了，我就請我哥來當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