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等了，現在開始備戰二胎，28歲生完休息一年再生三胎，30歲之前把國家給你的任務都完成了，吳嘉澤這么好的基因，可不能浪費了。前不久你不是才獲得了那個什么全省的優秀年輕律師獎嗎？”

“媽，是優秀青年律師。”周清的兒子楊玨在廳里喊。

“嗐，青年和年輕，一個意思。”周清說道，“是吧，媽？”

張月娥向來喜歡這個兒媳婦，也不覺得她胡鬧，笑著說：“我們家清清難道不優秀媽？”

“嗐，優秀，都優秀，所以就更得多生幾個了。帶孩子的問題，你有什么好操心的，又不用上班，帶個孩子還帶不了嗎？小孩子嘛，生下來見風就長，都能養大的。實在不行該花錢的地方就得花錢，吳嘉澤一年掙那么多！”

周建芳插嘴：“怎么，人家掙多少你都算著呢？”

“這還用算嗎？嘉澤現在大名鼎鼎的律師，提起來誰不知道？前些天，我碰到你婆婆，也盼著你們小夫妻抓緊生個二胎呢。”

提起親家母，張月娥倒不太高興：“她就一張嘴會說，婉清生了圓圓，她幫著帶過幾次？”礙著吳嘉澤在場，張月娥又把話圓回來，“不過這二胎不為別人，為了自己也是要生的，人丁興旺是家族的福氣。”

“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生孩子了，他們要享受生活。”

“現在享受生活，等老了那就得吃苦受罪。給圓圓生個弟弟妹妹，將來有什么事也好互相幫襯出出主意。”

“可不是嘛，現在的年輕人工作壓力大，一對夫妻要贍養四個老人，上有老下有小。多個兄弟姐妹總能分擔分擔。照我說，兩個打底，三個最好，將來開放了四胎、五胎，多多益善，我們中國人，講的就是一個多子多福。”

幾人在這邊討論熱烈，楊清婉卻如坐針氈，她臉上假裝不在意，和眾人一起說說笑笑，但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身邊的吳嘉澤。事實上，從入席開始，她就一直在注意吳嘉澤。

一開始，吳嘉澤倒沒表現出什么，但話題轉到楊潔如的身上，他的眼神仿佛是自然而言隨著話題和眾人一起轉了過去，可在楊清婉的眼里看來，他這一轉有些迫不及待，正等著有人開啟話題來掩飾。偏偏話題聊的又是楊潔如的婚事，很明顯的，吳嘉澤對討論的內容并不開心，原本吃了半天還剩下半杯的酒，在談話的期間很快就見了底。

她的心情跟著那個漸漸空下去的酒杯一點一點煩躁起來，眾人關于二胎三胎的話題又刺激著她，偏偏這時候寶寶不聽話，用吃得臟兮兮的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咯咯地笑起來。

“寶寶，你干嘛！”楊清婉生氣，狠狠地拍開寶寶的手，也不顧寶寶和全桌人的錯愕，站起來沖進洗手間清理。

洗手間的門一關，水龍頭一打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了一串。她的生氣里夾雜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很快楊清婉把臉上的油污清理趕緊，也將情緒收拾好，推開門出去的時候，寶寶已經被哄好了，飯桌也散了，二叔、小叔一家人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將陣地轉移到了大廳，二嫂從廚房端了水果出來，一家人正在吃水果。

電視上在放巧虎，寶寶在外婆的懷里看動畫片，吳嘉澤呢？楊清婉找了一圈，發現他在大門外抽煙，目光卻望著前邊二叔家的房子的二樓。二樓有楊潔如的房間，此時沒開燈，黑漆漆一片。吳嘉澤對那個房間再熟悉不過了。

聽到她出來的聲音，吳嘉澤掐滅煙，轉過身來看著她，并不說話。

楊清婉勉強笑了笑：“今天謝謝你來。”

吳嘉澤搖搖頭：“應該的。”

此時楊清婉的內心五味雜陳，可她要強，不愿意在吳嘉澤面前表現出來。沉默了數秒，她說：“我還有些東西在你家，周末再去收拾。密碼門備份的鑰匙我本就沒拿過，不需要還了，其他的門禁卡車庫卡，到時一起放在鞋柜上給你。”

“不急，慢慢來。”吳嘉澤說著，順手又去口袋里掏煙，摸到煙殼后又松開了。楊清婉不許他在她和寶寶面前抽煙。他又問：“保姆落實好了嗎？”

“找好了。這兩天跟寶寶接觸了一下，明早正式來上班。”

“現在保姆市場很亂，找到好的不容易。簽用人合同了嗎？最好拿來給我看一下，至少多一重保障。我可以讓人去做一下背景調查。”

“你放心，我都調查過了。是本地人，家里兩個孩子一個公務員一個上大學，她自己也上過高中，人挺干凈，干活也麻利，寶寶很喜歡她。”楊清婉拒絕。

事到如今，能不勞煩吳嘉澤的就不勞煩，這是她的自尊問題。從前為了和吳嘉澤結婚，她拋下過自己的尊嚴，事實證明，拋棄尊嚴獲得的東西無法長久。

今天上午，她和吳嘉澤在民政局領了離婚證。暗紅色的本子，除了封面的一字之差，其余與結婚證無異，只是打開之后，里面紅底的雙人證件照變成了她的藍底單人照。

楊清婉的手機里至今保存著三年前她和吳嘉澤領證時候拍的照片，那天她特意穿了一條白色蕾絲紗裙，精心卷了長發，別了一個精致的頭紗，請了攝影師跟拍。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她將手搭在吳嘉澤的手上，身體旋轉，白色的蕾絲紗裙旋轉出一個漂亮的小圓弧。

距離那天不過三年而已。

盡管離婚是她提出來的，可要如何面對離婚，她還沒做好準備，特別是要怎么面對家人、親戚、朋友和同事知道她離婚這件事。

楊清婉的女性朋友和同事們，無不羨慕她嫁得好的。吳嘉澤長得好，人又優秀，從中國最好的政法大學讀完學士讀碩士，碩士畢業回到海城，立刻進了海城最大的律師樓，沒兩年就在海城司法界混出名氣，如今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辦公室。